人一旦吃到了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
但第二天起来,口中的一丝丝甜味都荡然无存。
如果有一个人整个人都是甜的,并且经过历史长河近千年的浸泡依旧甜的沁人心脾,那此人非苏东坡莫属。
苏轼的甜,是他在自己如同莲子一般苦的人生中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糖霜,让人尝到了苦中一点甜。
因为能尝到苦,所以在吃苏东坡这颗糖莲子的时候才不会感到甜的发腻,而是甜的刚刚好。
所以,如果觉得众生皆苦,就努力让自己变甜吧。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里的最好是相对于当时的朝廷而言,而最坏只是相对于苏东坡而言
如果有一天你穿越到宋神宗时期,成为一名官员,在上朝时你会见到如下几个人。
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苏东坡、苏子由、范仲淹.....
这时你的思绪也许会错乱,这些人真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吗?
没错,宋神宗时期他的手下就是这样的顶级阵容,在近千年后他们有一个让现在的学生党非常头疼的称号——背诵默写天团
但当时这些人并没有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而和平共处,而是因为政治斗争互相掐架,总的来说王安石和皇帝是一派,而后面那若干人是另外一派。
最后的结果是东坡被贬了,其实这没什么,跟他今后的人生比起来,这点小挫折只是热身,因为在今后的人生中,他不是被贬官,就是在被贬官的路上。
但苏轼很快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不像很多整天忧国忧民,念百姓疾苦的文人,真让这些人放下身段,和老百姓一样下地干活,又觉得有辱斯文。
后人其实更喜欢称苏轼为苏东坡,东坡是他当农夫时耕种的那片地,比起很多寻章摘句为自己取雅号的文人,东坡这个字号反而清新脱俗,代表了苏轼和自己新的身份的和解。
一个人只要能及时与自身和解,便能更坦然的面对波折的人生,懂得取悦自己的人,才能真正发现生活的美,因为每个人都不会只活一个点,人活的是起伏。
人生无大事,吃就是头等大事
如果宋代就有自媒体,你们认为像东坡这样能够跨平台收割流量并有着千万粉丝的大V,会是一个怎样的主播。
很多人会认为是一个文化主播,但如果让东坡自己来选择,他一定会去当一个天天能够品尝美食的吃播。
被贬到南方的苏东坡由于收入微薄,还带着一大家子人,所以生活很拮据,粮食要靠自己种,肉更难吃上一回,所幸南方水果富饶,可以一解口腹之欲。
但是吃不上肉是一直让苏东坡比较痛苦的,不过对于一个热爱美食的吃货而言,总是能想到办法让最简单的食材在餐桌上大放异彩,这次他选择了最便宜的猪肉,以至于后世之人每次吃到时都会想起这位伟大的美食发明家。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慢著火,少著水,待他自熟,等他火候足时自然美”。
一块普通的猪肉,在东坡的笔下变的丰富而有灵魂;而苏东坡因为能吃上一块自己做的红烧肉而成功的取悦了自己。
但是吃货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因为实在买不起羊肉,东坡只能偷偷吃没人要的羊脊骨。
知道怎样做出美食的人,即使得到的是最劣质的食材,也会在最简陋的锅台前笑出声来。
他发挥手艺,先把骨头煮熟,倒酒去腥,撒上盐接着烤,把羊脊骨烤的噼啪作响。
尝过味道解了馋的苏东坡此时兴奋不已,给弟弟写信时说到:“羊蝎子吃出了海鲜的味道,身边的狗都馋哭了”。
味觉作为人的最朴实的一种感觉,很多时候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即使有一天迫不及待要跟别人去表达这种感觉,那也一定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正如苏东坡跟自己的亲弟弟分享这种感觉一样,苏东坡之后几百年,另一位大文豪也用同样的方式告诉自己的儿子:“其实把花生和豆腐干一起吃可以吃出火腿的味道”。
只不过他是在刑场上即将被行刑的时候跟儿子说的这句遗言,这位大文豪就是金圣叹。
把最简单的食物吃出千种滋味,是历代喜爱美食的大文豪的传统超能力。
人生往往就是,如果味道太淡,不妨多放点盐;如果味道太苦,不妨多放点糖。
我在船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诗中看我
如果有一天因为世俗的处处紧逼而让苏东坡实在走投无路的话,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诗的世界中。
我们对苏东坡的印象,大都是来源于他所写的诗中,那时的我们看苏轼,就像看李白的一样,白衣飘飘,一樽酒,一把剑,仗剑走天涯。
但现实中呢,也许是在街市上为买块猪肉跟肉贩讨价还价;为尝一口烤羊脊骨化身屠夫在案板上将骨头剁成几截,亦或是旁人评价到的在家中持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
但无论苏东坡在做什么时,只要沉浸到诗的世界中,他便有了对抗一切世俗的勇气。
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最能治愈我们的,莫过于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前行。
从黄州那个狭隘喧闹的小镇出来,在赤壁矶与友人泛舟江上,一轮明月,一杯浊酒,于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慨喷薄而出,前后两篇赤壁赋也从饱蘸浓墨的笔中宣泄而下。
一叶扁舟,一个不羁的灵魂便在月光下迸发出文学史上最绚烂的篇章。经过同僚的排挤,政治上的失意,此时的苏东坡已阅尽世间百态,尝尽人间冷暖,笔锋也愈加成熟。
对于此时的苏东坡来说,他有着无限的闲暇、美好的风景、诗人敏感的想象、对月夜的倾心、对美酒的迷恋——这些合而为一,便强而有力,是以使诗人的日子美满舒服了。
正如苏轼此时的心境一样,全世界的黑暗都不足以影响一支蜡烛的光辉,不论这人世间有多少不公,都不足以影响他在这里开心的赏景,喝酒,吟诗。
前后两篇赤壁赋,不光是在安慰自己,也一不小心流传后世,安慰着后世一代代失意之人。
如果有一天灵魂无处躲藏,请把它安放在用自己的坚持和初心构筑的铜墙铁壁中。
人生太苦闷,跟有趣的朋友一起当段子手吧
苏东坡不光会写诗,还喜欢讲段子。
讲段子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因为他觉得自己都这么惨了,应该给自己找点乐子。
类似于现在的吐槽大会,作为一个最佳“损友”,他经常性吐槽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陈季常、张先、佛印等人。而东坡的每一次吐槽,讲的每一个段子,都能作为经典流传下去。
他的朋友陈季常有些惧内,每次东坡找他喝酒,甚至有时候把歌妓带来,惹得陈妻不高兴,有一次晚上和陈季常聊到半夜,陈妻大声呵斥,吓得季常拄杖都抓不稳。
后来,苏东坡就打趣道:“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河东狮吼由此在全国风靡
对老朋友张先,苏东坡已经不是讲段子了,而是结结实实的在“开车”了。
张先在年愈八十的时候取了一位十八岁的妙龄少女为妾。苏轼遂作诗曰“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尽管后世有争论过这首诗的真实性,究竟是不是苏东坡所作,但苏轼当年确实因为这件事写诗调侃过这位老朋友。现在读来,仍令人忍俊不禁。
要说到和东坡互相调侃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僧人朋友佛印。
苏轼的博学多才早为世人熟知,但佛印在学问上也绝非等闲之辈,每次和东坡互相diss也绝不落半点下风。
东坡曾经有一段时间痴迷于佛教,经常跟着佛印两个人相对打坐,每当悟出禅理都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对方,互相交流心得。
有一天,东坡打坐时突然悟出了两句绝妙的偈句想要告诉佛印,并将此作为今后修行的标准;但是佛印还在江对岸的寺里,于是他将这两句偈写好后由童子渡江交给佛印。
佛印打开一看,里面的两句偈叫“八风吹不动,独坐紫金莲”,于是笑而不语,取来笔墨,在信的背后写了一个大大的“屁”字,然后让童子还给东坡。
东坡看后大怒,于是亲自乘船过江要去找佛印理论。
来到寺庙门前,发现佛印已经出门云游去了,在门口还贴了一幅对联,上联叫“八风吹不动”,下联叫“一屁打过江”,留下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的东坡。
在苏东坡的一生中,佛印是他最重要的一个朋友,除了互相调侃外,佛印真的为东坡在苦闷暗淡的日子里增添了不少乐趣。就像一个除草人,能随时帮东坡拔除心里长出的草。
人生能得此一知己,此生足矣。
就算命运给苏轼关上了大门,他的朋友们也会给他开很多扇窗子,让屋子里显得熠熠生辉。随时可以隔着窗子和朋友谈笑风生,互相调侃。
很多人不解,苏东坡一生都穷困潦倒,为什么他的生活还是有很多人羡慕。
因为他懂得如何在最艰难的时候仍然能找到哈哈大笑的理由。即使在最陡峭的山上踩着草鞋,手持竹杖,也能静静的吮吸那一蓑烟雨。
苏东坡的一生,活的问心无愧,居于庙堂之时,废除苛政,造福黎民百姓,被贬黜江湖时,又纵情山水,过快意人生,用妙笔丹青,留下无数千古绝唱。
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更对得起自己。
他的命运如同莲子一般苦,但裹上糖一样很好吃。
苏东坡这颗糖莲子,不论再过多少年,每当后世的人们看到他时,都还能品出一丝丝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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