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自己挺丑的,但幸好并没有丑得惊天动地,勉勉强强还算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他不一样啊!
他成功地丑得惊天动地。哈哈!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丑的人,明明都长了人类的眼鼻口齿却偏偏都长得不属于人类的奇形怪状。他的运气也真是好得奇特。
我这一生循规蹈矩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好的事,但是我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事就是答应了他的求婚。我成功拯救了万千少女的幸福,因为我他就无法再去迫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细想起来,我真是一个绝顶的好人。
我叫忻城,平淡无奇普通人。
喜欢自由,喜欢猫。
庄子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或死都是自然的规律。今日我生,明日我死,不过是难逃的命数。
这个世界每一秒钟都会死1或2个人,一个普通的人死了也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一个颜值低于及格线的人死了,在很大程度上是不是拉高了一个城市的颜值?秋水死了也许还真不是一个坏事。
秋水要死了!要死了!死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
我打车去医院看他,迷迷糊糊走到了太平间。仔细审视良久,却并没有发现那个奇特的男人。医护人员惊悚地盯着我看,不知是不是在思考:“这是鬼,还是蓄谋已久的盗尸案?”我露出了惨白的微笑:“秋水在哪个停尸间?”他好似有点害怕,额头上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微微歪了歪脑袋:“请问,秋水在哪个停尸间?”他吓得腿脚发软,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忻城,别闹了。我还没有死到太平间。”我觉得异常愉悦,抬头看着秋水。秋水依旧是一脸无奈的微笑,只不过面部变得更加苍白。
“秋水,你看。我今天白不白?是不是比你白很多啊!”
依旧是宠溺而无奈的微笑:“忻城最白了!”只是这次的笑缺少了些许血气的浓重,好似鸟儿轻盈的羽毛,在半空中遥遥荡荡悬浮而下,感觉不到真实的气息。
“那当然。”我厚颜无耻地承认。
“秋水,今天看到你真是非常愉悦!”我看着秋水,看着他逐渐扬起明媚的微笑,看到他的眼睛愈闪愈亮好似蕴含着一整条星河。我甚至看到里面有两个小人,含情脉脉地进行鹊桥相会,诉说难抑的相思。
“你可真是越长越奇特了。”我补全了还未说完的话。
我看到他眼中的烟火在一瞬间熄灭了,好似他平日嘴边含着的香烟在点燃的一刹那格外惊艳却在转瞬间恢复往日的暗淡。我的心有点抽疼。
“听说你要死了。”我摸了摸他的头,淡定地问。
“看开点,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身体少了一口气而已。”
“别哭啊,你这个爱哭鬼,从小到大都喜欢哭。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受到了多少惊吓。你不哭最起码还看得下去,你一哭我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造了孽,得看着这么丑的脸。”
泪水顺着指缝间缓缓流下,模糊了谁的双眼。
秋水要死了我和秋水相识于一岁,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医院不同房间。也许是带着对自己容貌的自卑厌倦和惶恐出世的羞涩,秋水一直呆在他妈肚子里不肯出来。
而我一向是个脸皮厚重之人,怀揣着救父母于苦难之中的慈悲心态,先一步降临了人世。在我为终于逃离了封闭的场所而逃出天地继续耀武扬威而兴奋时,有人却拍打起我的屁股,我疼痛而不爽的哇哇大哭。眉头紧锁,似有千愁万恨。
秋水由于害怕医生的大动干戈,才从他妈肚子里委委屈屈地出来。
我们的父母是旧友。他的母亲抱着他来我家串门。
那时我正美美地吃着饭。吃着妈妈喂的饭,心安理得,一副大小姐的姿态。他母亲是个南方女子,温文尔雅,宛如南方和煦的暖风。软语呢喃,低言煦语地告诉我他的名字——秋水
我与他第一次会面,以我的拳头开始,以秋水的哭泣结束。自小视丑如仇的人,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挥起了我的肉拳。于是,两人自此发誓不相往来。小孩子的气性能有多大?
其实导致二人真正不相往来的原因是拆迁。各自搬去了不同地方,位于同一个城市的不同角落,不相往来。
我与秋水的再一次相遇是在一条路上。路有千千万万条,却偏偏让两个最不该相遇的人遇到了。久别重逢非昨日,千言万语不忍言。
总觉得再次遇到他,不该是那种场景。一个娇嫩的姑娘捧着破碎的心泪眼汪汪,说出的话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狠辣。“你这个死渣男,你会有报应的。”当时的我没有想过这个姑娘的话会一语成谶,只是一脸兴致勃勃的围观看戏。
沉重的玩偶衣挡住了我八卦的笑颜,我看得愈发肆无忌惮。看着姑娘骂地越发口无遮拦,我越发好奇那个“渣男”的长相。
“咦,甚丑!”
“咦,眼熟。”
我拿走玩偶的头套,看着“渣男”表情逐渐显露惊恐的模样,愈发兴致勃勃。
“渣男”表情逐渐转为平淡,似有欣喜闪现。“忻城,我是秋水,别来无恙。”
“无恙了二十年,托你的福。”我兴致聊赖地转身离开,却被纠缠了三年168天。被纠缠得烦不胜烦,终是答应他大学毕业和他进入婚姻的坟墓。
可他却在三年333天告诉我:“秋水要死了。他要死了。”
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总得摆上几桌菜,请几个亲朋好友庆祝一下,才可了了我心中难抑的愉悦之情。
泪眼婆娑,摸着头发的手却愈发肆无忌惮。泪水伴着手指舞蹈,哽咽声奏起伴乐。医院里的人目露惊愕看着两个疯癫的人哇哇大哭。明明才开始只有一个人哭,另一个人看着却突然开始不甘示弱的嚎啕大哭。一开始仅仅是一个人的啜泣,含着满满的悲伤无声饮泣。却在另一个人的加入后,仿佛添加无形的催化剂,助纣为虐肆无忌惮。什么脸面骄傲自尊,在一瞬间被踩在脚下碾得破碎。
“秋水你这个祸害,为什么会死?我这不是要守活寡了吗?”
“秋水为什么要死啊!为什么啊?”
两个人不文明的行为最终在旁人家属的怒呵声中结束:“你们两个丑逼,可不可以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别的病人还要休息呢。真是丑人多作怪。人家那些长得好的死了,也没你们这么悲伤。”
“说得好像你长得多好看”我扶起虚弱的秋水,恶狠狠地反讽。也许是我看起来过于凶悍,他没有过多纠缠。我第一次主动牵起秋水的手,无所畏惧地离开。
“丑是父母给的,我们没有必要因为丑毫无尊严地活。”
“忻城!”
“忻城!”
“忻城!”秋水不依不饶地喊着。
“我知道你感动,别喊了。”有点恼羞成怒得不耐烦。
“忻城,实际上我并没有要死的。”秋水委屈地说。
“什么意思?”我抬头看着他楞楞的大高个。
“其实我仅仅是出了个小车祸。我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大高个愈发委屈。
“可能是今天早上碰巧被李阿姨看见了,出血比较严重,她就乱说了。”秋水依旧不依不饶地解释。
“可是,我是听王大爷讲的。”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你牵了我就要负责的。”秋水突然一下子涨红了脸,小声小语地呢喃。
突然一下子心就化了,这么一个大高个在别人面前也是自信大方不卑不亢的,却在心爱之人面前手足无措到面目涨红。
可能,我喜欢上这个人了。
幸好,秋水不要死了呀。
秋水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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