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中叶,有这么一对夫妻:丈夫杨慎,是“明朝三大才子”(另二人为解缙、徐渭)之一;妻子黄娥,是“蜀中四大才女”(另三人为卓文君、薛涛、花蕊夫人)之一。杨慎,字用修,号升庵,是明代著名文学家,正德六年状元,内阁首辅杨廷和之子。黄娥,字秀眉,尚书黄珂之女,自幼博通经史,能诗擅文。
正德十四年(1519)的新婚之时,这夫妻二人,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他们出身官宦书香世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他们都有绝世的才华,可以说是志趣相投。婚后自然是如鱼得水,恩爱异常。
可惜,幸福的生活总是不能长久。嘉靖三年(1524),“大礼议”之争爆发,杨慎等人被世宗下诏狱廷杖,当场打死了十六人。十天后,杨慎等七人又聚众在朝廷痛哭,再次遭到廷杖,最终被谪戍云南永昌卫。他们即将面对漫长的离别。
丈夫要到那遥远的边疆去了,黄娥一直送到江陵,纵然有千般的不舍,也只能含泪而别。虽然杨慎被判的是永远充军,但他们在此时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思念要伴随一生。在离别的时刻,才气过人的状元公潸然泪下,化为了那首著名的《临江仙·戍云南江陵别内》:
楚塞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征骖去棹两悠悠。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
却羡多情沙上鸟,双飞双宿河洲。今宵明月为谁留?团团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恩爱夫妻,却要劳燕分飞。他只能隔水看着妻子孤苦伶仃地一人独自乘舟远去。江边沙滩上的水鸟双双飞来,又结伴而宿,让他分外的羡慕。在他初尝与爱妻离别之苦,深感寂寞孤单的时刻,空中升起的一轮满月,偏偏把皎洁的光芒投射在他身上。
离别的忧愁,这只是开头。
为了照顾公婆,管理家务,黄娥独守空闺,毫无怨言。她对丈夫的无尽思念,化作了一首首的诗词,且看这首闻名当世的《寄外》:
雁飞曾不到衡阳,锦字何由寄永昌?
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诏风烟君断肠。
曰归曰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
相闻空有刀环约,何日金鸡下夜郎?
飞雁不到,锦书难寄。想想薄命的自己,比花柳还不如啊,丈夫在六诏故地的风烟里同样思念着我,怕也要伤心肠断了吧。多少次盼望他归来,从早晨盼到了傍晚,从年初盼到了岁暮,盼来的只有失望。曾经立下的像佩刀和刀环一样永不分离的誓言,早已成了空话,哪一天皇帝才能大赦天下,让我的夫君回来呢?
她当然不会想到,皇帝会大赦天下,他可以原谅所有人,但就是不放过杨慎。他们的分离是一辈子。除了在杨慎为父亲奔丧期间,他们有过几年的短暂相聚,剩下的几十年,陪伴他们的只有孤独和思念。
她的思念变换着不同的方式。有一次,黄娥把一条素色手帕托人捎给丈夫。杨慎接到这方最普通不过的素绢时,翻来覆去也看不到半点字迹,但他反复的思索后,终于明白:她是要用这一方丝帕来表达内心千丝万缕的相思。于是,杨慎在手帕上题了一首《素帕》诗: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
郎君着意翻复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她寄来的丝帕,“丝”就是“思”啊。他们夫妻虽然相聚的时间短,可相思相知之情却无限长。她的心思只有他能看透。
夫妻分离几十载,终于盼到杨慎七十岁了,按照明朝律例,年满七十岁者即可解甲归田。却不曾想,杨慎刚刚回到四川,朝廷就又派人把他抓回了云南。不到半年,杨慎在一座寺庙中含恨而终。黄娥听到消息后,不顾花甲年迈,奔丧云南,行至泸州境内,和丈夫的灵柩相遇。夫妻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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