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友和我分享:终于学会说“对不起”了。
前几天他和儿子开车经过某十字路口,碰到红灯停下,儿子对他说:“当年就在这个路口,你骂我功课不好,一定考不上大学,不如去做乞丐。”我朋友早忘了那件事,而且儿子后来也考上了好大学,心想自己过去脾气的确不好,既然儿子仍耿耿于怀,二话不说,立刻道歉:“对不起,爸爸当年不该……”
听完老友这番“今世昨非”的告白,我敬佩恭贺之余,心里却觉得怪怪的。想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做爸爸的跟儿子说对不起,真是了不起。但我觉得道歉词若能改一改,可能会更好。”他问:“怎么改?”我说不妨这样讲:“爸爸当年一定是没做对,害你被骂不服气,而且还记得那么久,爸爸向你道歉。”我说骂孩子不一定是错,骂了他不服气才是错,而且教孩子懂得反省和原谅也很重要。老友点头称是。
接着我想起有一次代表《商业周刊》为一件事情公开道歉。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媒体沸沸扬扬,同事也群情激愤,我花了很大力气才说服同事:“我们就算对九分,至少有一分不周到……而且现在环境不算很好,一旦被有心之人抓到了小辫子,就再也没机会说清楚任何事了。”
第二天,我在记者会上公开鞠躬道歉,同时捐了一些钱给当事人(这违反了我们做公益不针对特定当事人的一贯原则)。从此《商业周刊》最受好评的一个年度专题暂时走入了历史,同事对公益报道和活动也开始小心谨慎,唯恐再生事端。
现在回头看那次道歉,从设定“止损点”的公关行为看,应该是正确的选择。但从长远影响看,其实我们和公众都是输家。道歉的意义在哪里?能不能让下一次变得更好?坦白说,就算有机会再来一次,我还是不清楚该怎么做。
我审视自己的“道歉史”,归纳出四种境界:第一,克服自己的个性有错,就说对不起;第二,克服自己的执着,就算自认为有理,还愿意说对不起;第三,只要对方需要,随时可以说对不起;第四,人我两忘,只为大家以后都能更好而说对不起。
中华文化真是太有智慧了:就算是“对”,还是“担不起”;就算知道“对不起”,还得有慈悲,有智慧才能做到。对不起哪有那么简单?
我对老友讲的是对不起的最高境界,但我自己常做不到。我觉得如果世人有半数能做到前三种对不起境界中的任何一种,就世界大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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