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的小船

　前一阵子忽然接到X老师一个电话，从天气到生意寒暄一通后，X老师诚挚的对我说，他最近刚接触到一个非常棒的挣钱项目，我要是有兴趣明天到某大厦去了解一下。对于这个邀约，了解而已，有什么不可以去的，何况自相识以来，X老师对我帮助颇多，无论如何不能驳了他面子，我便欣然应诺。

　　第二天开车去某大厦的路上，我不禁想起六七年前因机缘巧合与X老师的相识，打认识以来我们一直相谈甚欢，相见恨晚。X老师早年在当地中学做老师，后来成为某高校一名教授。他由一名农家子弟走到今天绝对是很厉害够励志的人物，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一个外地的生意人在与X老师相识后，他从未因自己的身份地位在我面前流露出丝毫的傲气，反而利用自己是本地人、学生众多的条件，帮我介绍生意。当得知我要从事新的生意尝试时，他也是热心鼓励支持，我从内心深处敬重这样一位长者。

　　来到大厦的现场，在掌声和欢呼声中，我大致了解到，这是一个与家用汽车相关的产业。在众多高大上的政策优势、科技实力宣讲之后，我对该项互联网风口项目并没有产生多大兴趣，我更知道自己成不了下一个马云、刘强东。主讲人展示的短短不到一年从事该行业的巨额月收入，并不能消除我心中的疑惑。凭心而论，谁都想挣钱，而且是轻松的挣钱，我也不例外。但对于介绍多少人成为会员，就能月拿几十万佣金这样的事，我真不敢奢望。我只想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小生意，对于立志超越淘宝、京东，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隔了几天，X老师见我对这个互联网项目竟然不动心，以为是我没有看懂。特意叫上我来到他家里，与另一名从事安利直销业的老师一起，对我进行个别辅导，单独讲解。在一大堆“大数据，平台，互联网风口”等网络热词的密集轰炸中，我的榆木脑袋还是无法开窍，我的理解始终归纳出，只要拉一个人交一千多元入会，介绍人便可以拿到四百多元的提成。我觉得这钱不好挣，更不能挣，因为陌生人不会相信我，而亲戚熟人朋友面前更张不了口。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加入X老师鼓吹的什么会的会员。期间，他打电话过来，邀约我去苏州参加该项目更大规模的宣讲大会，我却心疼自己五百元的参会费用，没有去，一再坐失“财富”的大饼砸头。看来我注定是个鼠目寸光的小人物，成不了气候，我都对自己失望了。如果说这是命，我认了。但我隐约觉得，我和向来和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X老师之间一定出了点什么问题。

　　X老师大约是对我失望了，不再给我打电话了，但依然不想让作为朋友的我错过这波财富冲浪，就给我发来了短信，说是从那天开始每周会定期在某大酒店举行项目宣传介绍大会，并诚恳请我去捧个场。但是我终因工作忙碌而没有去，也没有回信。我对X老师心里很愧疚，但很快我又心疼起X老师在酒店租会议室的费用，以我的了解，这费用是他自掏腰包的。这真的值得吗？

　　昨天X老师再一次发来了短信，罗列了上次参加会议三十多人的名字。因为做过老师，我想这名单里肯定有不少是他的学生，哪一个学生好意思拒绝老师的邀请？X老师这次在短信中这样说：“在连续三个月推广中，有很多感受，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各式各样的都有。我感谢某项目来到我身边，让我在知天命之年，把我所谓的亲朋好友重新作个厘清……”话中之意不言自明，有划清界限的意思了。我不禁有些惶恐。

　　惶惑中我又冷静思考：X老师，首先我们都很敬重你，每个人对世事的认识不一样，不回信基本上就是不认同。但是因为你曾经是我们尊敬的老师，不便直接拒绝，所以干脆沉默。这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商业社会，只要遵守法律，符合社会道德，谁都有创业选择的自由。不可否认，我，以及没有回信的他的同事、朋友、学生，大家与X老师之间，撇开谁对谁错不论，我们都以对方无法理解的执着，分别固守着各自不同的价值观、人生观，于是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另一种暗流在悄悄腐蚀和冲击着昔日友谊的小船。

　　是什么驱使着一个优秀的师者在暗流汹涌的市场经济大海上迷失了方向呢？

　　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古代圣贤姑且知道，与君子谈事情，他只问道德上该不该做；跟小人谈事情，他只是想是否有利可图。更何况今天呢？

　　X老师，真的真的希望我们友谊的小船不要说翻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