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骥,还记得南阳街的桃花么

作者: 李砍柴 | 来源:发表于2020-07-11 23:29 被阅读0次

    今天看了《暗恋桃花源》,想得很深,但是想要落笔,却觉得浅。在真正的“东西”面前,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的东西不算东西。我站在了浪尖,突然看到浪下边的潜流,突然有点彷徨了。

    大学的时候看白先勇的《台北人》,只觉得人生竟是悲凉。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是看戏人的视角,真正戏中人的视角,是多少戏外的人即使掉下了眼泪也不能真正感同身受的。

    应该是被囚禁的李煜的悲凉。“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写完这首诗没多久,他就被赐死了。

    也可能是余怀的悲凉。崇祯十六年,明朝灭亡,曾经流连在秦淮河的花花公子余怀,一下子变成了明朝遗民余怀,在《板桥杂记》里,他一遍遍地在回忆里写尽明末的繁华:十里秦淮南岸的旧院,记风俗,记轶事,记过往岁月中的金沙银屑。旧院的长板桥附近,“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分影照婵娟”。记忆里的秦淮河越是繁盛,越是显出一个遗民的悲伤。

    我一直在想,晚年穷苦多病的曹雪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想要写完《红楼梦》呢?我想一定是那大观园的女孩儿们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嬉闹,每一个场景都像电影一样,一帧桢不停回放。就好比《暗恋桃花源》里的一句台词,“有很多事情,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呢。”似乎只有写出来,才能散掉那股悲凉,才能安心地死去。写着写着,可能就是鼻头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我们这代人,没有经历过改朝换代,很难理解那种内心的大起大伏,那种大悲大喜,我们感受到的悲凉,在当前这样一个盛世里显得矫情。如果说人有前生今世,那么这样的共鸣,就显得合理了很多。我好像感觉到了另一个不是我的我。看《暗恋桃花源》,有时候会觉得很吊诡。除了时空的颠倒错乱让人感觉错乱,还有就是暗恋和桃花源,一出喜剧一出悲剧,却混乱而又妥帖地交织在一起,一会儿演的人在笑着演,一会儿演的人在哭着演,台下的人有时候跟着哭跟着笑,有时候哭笑不得,突然之间到了最后,台上台下,哭声一片。

    金圣叹在临刑之时,刀起头落,从他的耳朵里滚出两个纸团,一书“好”字,一书“疼”字。很多人说,是连读“好疼”,咪蒙也写,“好疼的金圣叹”。我觉得应该一个是“好”,一个是“疼”。

    “悲欣交集”。

    悲剧和喜剧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我们的一生。普通的一生,大起大落的一生,哭着来笑着走的一生。你看,这个混乱的舞台,悲欣交集之间,竟然把我们的一生都演尽了。

    我们一生都在寻找桃花源,可是桃花源在哪里呢?这个世界哪里会有桃花源?我们从此处到彼处,我们从家乡到异乡,我们从逃离到回归,我们终于认识到这个世界没有桃花源的时候,可能反而桃花源出现了,它只存在于你的心里。

    跟余怀同时代的,还有一个张岱。他写了一本书叫《西湖梦寻》,其中《湖心亭看雪》是他的经典名篇——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我隐隐觉得,这短短几百字,不动声色,却又“悲欣交集”。

    或许,这便是人生的底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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