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回到安静舒适的小窝，回到可以睡足十个小时甚至十二个小时的安乐窝。这期间，像隔了好多年。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我太羡慕那些睡眠质量好的人，羡慕那些睡商高的人，羡慕那些只要想睡就能睡，并且心无挂碍的人。
每天，我们顶着星星和露水开始出操，霜重雾浓或冷雨骄阳，我们从不允许停止。即便雨太大暂停出操，早自习终究是免不了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的我，从来没有躲掉过上早晚自习的命运。从早上六点晨跑早自习，到晚上十点学生入睡方可回自己宿舍洗漱就寝，每天，每天，就是这样没日没夜重复同样的事情……
三年了，我真的累了。我看着刚进来的小学妹，日日激情，打鸡血样战斗，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而那时，长我几年的同事就对我说，这儿是养老的地方，你现在还好，等你到了第三年第四年的时候，你也会像我们现在这样。我当时是全然不信的。因为，虽然我知道现状，但我觉得自己可以不一样，我可以一直保持自己。也趁着那股子热劲头，努力去坚持一直坚持的东西，书法，诗歌，阅读，英语。钢琴是不可能了，这儿连一架风琴都没有，别的更不用期待了。没有专业音乐老师，没有专业美术老师，没有专业体育老师……总之，就是什么都没有。活生生摆在眼前的，只有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和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出路，还有一群等着养老退休的老教师，和一群从未开化也失去最好开化年龄的少男少女。
昨晚，周五，本该是我的休息时间。然而却在晚上十一点多接到学生发来的短信轰炸，其中一条是“老师，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看完，我就懵了，呆了，傻了，觉得一切努力都费了。我努力想，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开始反思自己，工作那么拼命，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对学生那样尽心尽力，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爷爷去世的那几天里，我请了丧假，几天几夜守在爷爷棺椁前，几乎没合过眼。道士作揖，我跟着作揖。道士跪拜，我跟着跪拜。任膝盖狠狠砸在地板上，似乎要发出碎裂声才能表达对爷爷的敬意。我已经绝望到从头到尾没有留过一滴眼泪。
爷爷是选择雨天走的，他一生与大山和土地为伍，势必喜爱雨水滋润。而爷爷送上山那天，天气转晴，我们在坟前滞留了很长时间，焚香烧纸，浇坟包。爷爷真的就这样走了，走时，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下。
傍晚，去爷爷坟前扶山，在路边田坎，我们见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漂亮的鸟，头戴皇冠，身着彩纹，不怕人，也不飞，就像是爷爷在等我们接他回家。后来，姑姑说，送别爷爷时，爷爷头上戴了顶帽子。那鸟，怕是专程在那等我们，给我们看爷爷在那边的好看样子。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书，写过笔记了。梦一样的三月，人生第一次历经至亲死亡，放弃了三年来唯一一次全县青年教师比武，熬了很多个夜……文化扶贫，给母亲庆生，写稿，催稿……突然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也没有什么是非这样不可的。色即是空，活着，亦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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