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

《壹》来兮归去

人对无知的东西是恐惧的

可能是带着“女儿身”回家的原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不知所措，除了想见父母一面，吃一顿饭，听他们唠一会嗑，完全没有其他探索的欲望。

我这是长大了还是老了？

出发前一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5点醒来一次，7点又继续做这个梦，9点醒后忘得一干二净了，也好。尽管这样，还是涌向了熙熙攘攘的归家途；第一次坐卧铺火车，携两本书拎上三个充电宝，开始了未知忐忑的短途。

“瓜子矿泉水、啤酒劲酒、饮料零食有要的么……”

不知听了多少遍在车厢里回响的吆喝声后，我迷迷糊糊往11号车厢用膳的方向走去，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等待青菜面的到来。路过广西玉林时，列车外驰骋的是一片蓝天白云大阳光，屹立的高脚芭蕉树，去年深秋割过的稻田头可见一斑，离家越来越近了。

感觉今年的冬天过得特别快，是因为太投入了还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重庆这座城的雾？时光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窝在万达西西弗的看书台过了，或是穿梭在些许陌生面孔中，还是在同样缅怀撕心裂肺的1月5日中过了。

以前出差，每次都是兴高采烈地出发，返程路上总是疲惫不堪，但又充满了历经时间灰弹的充盈感。

无意中，听到了推餐车的大姐调侃餐厅长。一开始是借两包纸巾给她回家用，最后变成借避孕套，冠冕堂皇地嘻诉作为老板要体恤员工，过年了就当年终奖吧，这大概是我听到过最有深意的年终奖品了。餐厅长转头询问推销乌梅的女员工吃早餐没有，她说回家再吃了，餐厅长嘀咕说为了5块钱回家吃不容易的话。

去年春节去泰国乘搭的是川航，对比起其他航班空姐的高冷，反而觉得亲民的服务会更让人心安，这种亲民是有安全感的。

餐厢上，他们聊天时会说“来了，老弟”！操着一口湛江口音的普通话与白话，他们还会互加支付宝沾花花卡，餐厅厢并没有高铁座椅错落得井井有条，还时不时堆着一些没有座位乘客的行李，他们平均年龄在35岁以上。

我正在看《相亲路上满是珍禽异兽》最后两章，下铺的贵川口音的哥哥正在教相差十岁左右的二胎弟弟，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么多，一直都觉得四川重庆的男人偏暖男型。

邓吴琴凌晨3点已到家，还带了她的小奶狗。可能是因为我没带，到第二天10点我依旧无人问津，可回家路上又安排了相亲对象来接送，我妈是爱我呢还是爱我呢？

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我才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止步不前，不仅工作，成长，爱情，我还是那么好奇，还是那么期待；可能会到头一场空，如果能换来蜕变，也行。

《贰》家

下午3点，吃团年饭。

我从院子走到厨房沉重的拖尾声被荣妈察觉到了我的疲劳，她的一句话暖暖地撞击我心，这种感觉很像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你的一个小动作对方可以秒懂一样，很舒服。

邓吴琴没有像往年那样来跟我玩了。 她跟她的小奶狗在闺房吃零食，齐齐蹲客厅加强WiFi 信号开黑，在院子柠檬树旁嬉戏，傻傻蹲在一旁看春爸安装他的东方一号拖拉机。

她来我房间弹了一首《玛丽的小羊羔》就走了，她只会这首跟《小星星》，那时候她读小学，我读中学。每个周末回家，我会教她练琴，经常是因为指法不对，或者节奏没跟上，我就像老师骂我一般模样骂她，可她内心没我强大顶住批评，毕竟是免费的，她赌气不学了，任由我妈怎么劝都不屑我教。

邓吴琴比我小4岁，小时候我们穿同款式的格子衬衫，新年衣服都一样同款男式，一黄一蓝的小草帽。只是，我吃芒果的时候不能让她看见，我吃冰淇淋的时候要舔快一点，荣妈会偷偷拉我到厨房关起门来啃不是蔗季的甘蔗，她有遗传性哮喘。

小时候，无数次深夜背她从玩伴家回自个儿家路上，她都要哭喊着要妈妈。

有一次，荣妈只是去表姐家几天而已，我们放学回来不见她赶集市的手提包了，然后可怜兮兮得哭起来。春爸回来的时候安慰我们，说过两天你妈就回来了，不是去越南了我们才不哭，虽然我很不安地去烧水了，因为生不起火的时夹杂着无奈与伤心还是哭了。

我经常车她放学回家，每每遇上雨天时，那种一手撑伞另一手骑车前行的艰难更让我想保护她了。

从20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家过除夕了。

以前过年是照顾好孩子，伺候好公婆，尽量不跟另一半吵架即可。而今年，因为单身的缘故，有很多的个人空余时间，多出来的时间还不是特别能适应。

团年饭后5点，夕霞开始告落一天，实则不舍得把三毛看完。于是，大胆往村后西边走去，凭着记忆走过了一片又一片蔗林。

夕阳下的草丛与半边天很闪耀，我在一面小湖停下，如果不是东边村的鞭炮声，我会以为这是台风过后的傍晚，林子里传来一声又一声不知名的鸟鸣声，以前老人说那是水鬼，其实它只是喜欢绕湖鸣叫而已。

暖暖的落霞余温伴着微凉的习风令人沁脾，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自己就这样宁静地老去……

晚上，荣妈在旁盯着我吃完整整12颗葡萄，表示一年到头圆圆满满；

完事就下北村尾找小军喝酒去了，22点时，荣妈开始在微信不厌其烦地催我，叮嘱一定要在12点前回到自个儿家，不然这一年你又四处流浪了。52分时，冒着全村的浓浓呛呛鞭炮声与照明归家路的烟花，我一路小跑回家了。

我勇敢跨过已逝去12年海霞家；路过燕姑家时，想起了跟我一起长大在桥头被燕姑捡回来的桥子；路过小连家时小埋怨她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玩……后来不太记得喝多后给那个人打电话到底说了什么，平时比较怂，也只有趁着醉意才敢放肆。

春节当天，春爸聚村居委去了，丽姐去小赌了，邓吴琴跟她的小奶狗溜达去了。我在家看完了《滚滚红尘》后，因为刚吃完午饭的缘故就趴着睡着了。荣妈房间隐约传来的《爱拼才会赢》吵醒了我，我好奇地去看了下，荣妈竟然在直播！酷！她认真的样子好可爱！

晚饭后，荣妈开始给远在越南的大姐二姐拜年，我们礼貌性地在微信视频上回应了。

丽姐9岁才跟荣妈来中国，可以很流利地交谈她们拜年。我完全听得懂她们交流的意思，但只会说单词，不会组短句。邓吴琴半懵逼地微笑着机械点头，不说一个词，因为不会。

每个女儿都离荣妈很远，我以为我是最近的，但现在不是了。

发压岁钱时，可能顾及我面子，荣妈偷偷拉我到一旁，塞了一沓红包给我，还表示以后有需要跟她说，我说我不需要就走了。她看我看书的时候又跟我提相亲的事，我很躁，但又有点心疼，她害怕我离她太远了，好像在她印象里我是最不快乐的那一个。

荣妈在越南读到六年级才辍学，被卖来中国因为怀了我才戒的烟瘾；小时候她经常带我们学舞唱歌，经常从越南淘回越南儿童唱片给我们听，睡觉前会讲越南的民间故事跟童话故事，尤其台风过后会讲神话故事。

逢年假日，最讨厌的行为没有之一是群发祝福语，反而那种简单的一句邓经理，新年快乐会显得更诚恳些，我一定会回一句，新年快乐！丽婷。

春爸从来不当面问我的一切，大部分关于我的事，估计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荣妈在旁唠叨的。只有初二下午，我们在蔗林收蔗，我掐了烟头后，被丽姐叫去吃西瓜，在探讨一番相亲事宜后，我只听到了他从田头激动传来一句：“不要嫁那么远！”

《叁》湛江—成都东

我要走了，荣妈早早地起来张罗早饭

5点，因为三叔家的公鸡打鸣的缘故，上完洗手间我干脆不回窝，就蹲在厨房的矮椅上看她雕胡萝卜，虽然只是煲汤，但她依旧很注重食材的外样。

她一如既往地开始叮嘱了，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她跟我分享职场上的一些生存道，有些道理很契合，我认同；

待人接物上还是要懂得谦让忍隐，我才不要，过耳即可；她说生活就是这样，以后有什么压力没人倾诉的可以找她，她永远支持我做的决定，包括择偶，千万不要有压力。

走的时候其他人都下田了，只有她帮我张罗，太阳已经很刺眼得等不及了，她匆匆跟我拥抱告别，她的头就到我脖子的高度，我吻了她脸颊。她吻了我额头，她老了。

她哽咽着说你是最远的，多吃饭多加衣，千万别想不开，妈最心疼你……

可能是坐月子那次抑郁想夭折后，从此在她脑海里留下我到底有多想不开……

出发半路，想想还是要留张全家福，不然我怕留有遗憾。

我年

书看多了，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快乐了；黄校长说这叫思考深沉，所以重重。

很荣幸渝欢迎我归来的方式是病毒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