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再见

说再见

有那么几年我是不在妈妈身边的，念大学时和刚工作没结婚的那几年。

每次假期将至，我会一遍又一遍的整理行李物品，掏了装，装了掏。妈妈会提前几天就列了餐谱，准备买新鲜的食材，做我爱吃的菜，其实总共就妹妹我们三个人，搞得过春节一样的，那么隆重。

我和我妈的默契就是每次我到家了桌上几个爱吃的菜，茶几上的水果，新换的床单，枕边的书。每次我离开都是一张纸条，上面写满要叮嘱的话，这些话我当面说不出口，怕我们俩会哭的稀里哗啦。我从不会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从不和妈妈腻歪，因为有妹妹在，妈妈通常是被这个小魔女霸占的，索性我就变得更自立不矫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懂该怎么对家人表达感情，越是至亲，越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因为害羞，或许因为怕被说矫情，或许怕说了伤感，我什么都不说，不说想念，不说孤单，不说难过。那几年回家不是和同学朋友聚餐就是出去疯跑着玩。只觉得时间宝贵，只知道友情宝贵，却忘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在做减法。有时忙昏了头，电话都不曾及时打过。

阴差阳错的离了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可能天生不安分，一直觉得生活不该这样一成不变。也许是天性被梦想所困。所以一直认为故乡那座小小的城，无法安放我的梦想。

曾经以为在一个地方住的久，总能扎下根来，总能产生类似于故乡的感情。在有些层面上来讲，我们选择在一座城市生活，它就变成了我的一部分。我总会想起家乡的大西瓜，家乡的玉米饼，院子里的大柳树和母校的那个大操场。

每次开始想念这些美食时，我都以为我饿了，其实我是开始想家了。想念那座城，想念空气里熟悉的味道，想念城里的人。

或许年龄渐至不惑，心里的思念一不留神就泛滥成河。好多事情好多情绪悄然而至。曾经的梦想和遥远越来越近，要么我们不在意，要么耿耿于怀，要么把这种情绪修炼成一根刺，一根戳在心头的刺，拔也拔不掉。

我们彻底长大了，装傻充愣的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事实。我只是觉得无论我怎么努力生长，都赶不上妈妈老去的速度。我拼命努力，生拉硬拽也拖不住岁月的尾巴。

那时总会想：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的一切都顺顺利利，不用妈妈担心，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完全照顾好自己，不用妈妈忧心，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用我自己的力量可以支撑起整个家，不用妈妈劳心。每当有这些信念支撑着我，就觉得所有的磕磕绊绊，跌跌撞撞都没什么可怕的。

最不喜离别时整理行李，最不喜离别时回头一望，最不喜离别时叮咛嘱咐。那份伤感笼罩着你，才懂家的真正含义。

妈妈有时也会去送我，送别时我总是坚持看着妈妈走，离开时我总是先扭头，见不得妈妈的眼泪，所以怎么难过都不回头，尽管知道妈妈肯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

越长大，有些情绪越难说出口，比如不舍，比如难过，比如再见。

离家在外总是要回来的，离开都是为了更光鲜的回来，我不说再见，因为心从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