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末, 大家在忙于冲业绩、完成各种年终报表和年度总结报告的同时,想必也在为各种应酬、公司的年会而忧神费心吧。工作中的应酬以及公司里的聚会,本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社交活动,却因为愈发疯狂、扭曲的酒桌文化,而渐渐让人叫苦不迭。
酒桌文化,源远流长,本来只是人们享受美酒、享受生活的一种途径,但到了现代,酒桌文化不只发生了重大变化,也开始逐渐盛行起来。与古代的酒桌文化不同,现代的酒桌文化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强制性的劝酒行为。这种强制性在官场以及生意场上尤为显著。最常见的话术有“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等。
如果你回答说不会喝酒,就会被回敬诸如“不会喝所以得练,酒量是靠练出来的”等;如果你回答说自己身体不好,就会被劝诫诸如“身体不好所以喝一顿少一顿,赶紧喝”等;如果你回答说自己已经喝酒喝吐了,就会被点拨诸如“吐了?那正好胃就空了,没东西,继续喝啊”等。
醉翁之意不在酒,酒,自被创造以来,就是一种象征着权力的液体。在中国古代,酒和盐一样,都是奢侈品,由国家指派官府垄断生产与销售,后来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经济和酿酒技术的发展,酒才走进千家万户,成为普通人的消费品。可尽管如此,酒的身上依然夹杂着强烈的权力的气息。
劝酒,就其本质而言,其实是一种服从性测试,用来测试被劝酒者能不能服从命令,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健康和面子来饮酒。与劝酒类似的行为,当属赵高的指鹿为马。秦末,丞相赵高意图谋反,又恐群臣不从,于是就先进行了个试验。他将一头鹿献给了秦二世,说:“这是一匹马。”秦二世笑着说:“丞相错了吧,把鹿说成马了。”于是二世就问群臣这究竟是鹿还是马,群臣中有的不语,有的说是鹿,有的说是马。事后赵高就暗中把那些说是鹿的人给杀了。说是马的大臣并非真心认为那是马,只是惧怕赵高罢了。
劝酒与指鹿为马如出一辙,所有人都知道饮酒有损身体健康,喝醉后还会容易露出丑态,但饮酒越是对健康不利,醉后越是丑态毕露,劝酒之风就越是盛行,劝酒者就越能从中判断被劝酒者到底听不听话。就如同士兵在军队里叠“豆腐块”一样,对荒谬表示服从,这才是真的服从,因为荒谬是服从性测试的必须条件。
就整体而言,中国依然还是个人情社会,在这深厚的土壤的孕育下,劝酒便逐渐成为了一种文化。上位者极度害怕失去权力,所以通过逼迫下位者喝酒来不断确认自己的权力,并享受大权在握的快感,下位者则通过自虐与出丑来表示服从。即使双方地位平等,人们也乐意用过度饮酒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诚意,如果不能喝酒的人愿意冒着头疼整晚的风险喝酒,那他就会被认为是有诚意的、值得信任的。
在现实中,喜欢一个人喝酒的中国人并不多,相较于世界平均水平,中国人的代谢酒精能力也很低。加拿大滑铁卢大学曾做过一个调查,他们调查了移民到加拿大的华人,结果发现这些华人在移民后酒精消费降低了70%。可见,中国人相对来说是不爱喝酒的,但喜欢劝酒的中国人却非常之多。
正如前文所说,正是因为一般的中国人不爱喝酒,所以劝酒就成了一种完美的服从性测试和诚意测试。认真地分析“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这句话,对方在知道自己不想喝的情况下再三劝酒,这难道就是给自己面子的表现嘛?既然对方不给自己面子,那为何对方还好意思说让自己给他面子呢!
也许,你会认为以上我所说的一切纯属口嗨,毕竟现实中很少有人会敢于拒绝别人的劝酒。但是抱歉,就我本人而言,但凡有我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去完成,就连神也不行,所以,要是有人在我再三拒绝之后还是强行劝酒的话,我会直接把酒泼到他的脸上。
健康,是保障个人生命安全的第一条件,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一样东西值得我们牺牲自己宝贵的健康前去追求。健康,除了个人的健康,还应当包括一个社会的健康。假如一个社会的关系是由下位者牺牲健康、尊严构成,这还是一个健康的社会嘛?假如一场本来难以谈成的交易在酒桌上却可以轻松谈成,这是一场问心无愧的交易嘛?
酒桌文化,模糊了公与私的界线,想要办事时,先去想有没有关系,想要利用关系时,先去想请客喝酒。“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所以,我既不会接受别人的劝酒,也不会劝别人喝酒,哪怕我会被别人是不礼貌、不懂事的,哪怕我会因此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但不喝酒,这就是我的原则。
我相信,所有的下位者都不喜欢被人劝酒,而现在的上位者也是过去的下位者,那为什么上位者还是乐此不疲地劝酒呢?就像金庸在《笑傲江湖》里写的那样,任我行刚开始时对日月神教“日月神教,战无不胜,圣教之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口号非常厌恶,但等任我行重新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后,却又觉得它十分受用。或许,这便是权力的魅力吧。
最脏不过人心,假如我接受了别人的劝酒,那就相当于我向这个具有自虐倾向的测试妥协了,这无疑也是一种恶的开始,而我想要的,仅仅只是不作恶而已。
酒桌文化在老一辈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虐人和自虐的时间长了,酒桌文化就成了这类人的舒适区。如果难以改变他们,那就从我们自身开始,抵制这种恶俗、扭曲的文化。我相信随着经济的发展、法律制度的完善、人口素质的提升,酒桌文化终有一日会淡出我们的视野,届时,我们的人身自由,将不会受到任何侵犯。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这句千年之前的古话,却完美地讽刺了当下的酒桌文化。君子之交,源于相互理解,因为理解,所以不苛求、不强迫。
愿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因为别人劝酒丧失生命,也希望中国的的酒桌文化,能够回归最初的淳朴与理性。喝酒,本身蕴涵着一种喜庆的意味,莫要将一场喜庆,变成了一种催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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