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两个星期的小混混之后，王宇报警把自己给抓了。
坐上警车后，高个警察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觉得我并没有变坏，但是真的犯错了。”
那天中午十二点，警用面包车停在许昌二中大门前。一高一矮两个警察从车上下来，穿过学校大门，径直往篮球场走去。有俩男孩在那打篮球。一个一头黄毛，另外一个则是光溜溜的板寸。他俩远远的就注意到了进门的警察。
黄毛显得很紧张，他赶紧别过头，装成防守的样子拍了拍板寸。
“那有俩警察，赶紧走！”
“慌个JB，来个警察都是抓你的？再说你连14都不到，就你犯的那点事逮住也没啥。看你怂的，瞅瞅再说。”
板寸虽这么说着，却也收起了篮球。他双腿微曲着倚在篮架旁，拿起饮料假装喝水，眼角还直往那俩人身上斜。
没等警察走近，板寸就把瓶子用力朝警察一甩，拔腿就往教学楼里跑。嘴里还不停喊着：“着火啦~”
等黄毛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板寸的背影钻进了变得骚乱的人群里，矮个的警察追在他身后。黄毛转过身，眼瞅着高个警察一步步走到了自己对面。等他盘问完就和他一块儿坐到了警车上。
十分钟之后 ，另外那个警察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一脸晦气。
”屋太多，学生也乱，他翻了几个窗户就跑了。先把这个带回去吧。“
路窄人多，车走的很慢，路过的每一张脸都看的特别清。有两个黄毛的同学透过车窗看见坐在警车里的他有些惊讶。黄毛冲他们笑笑，慢慢得把他们甩在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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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考上的是许昌最好的初中。他喜欢看漫画和武侠小说，又怕影响学习，只有到晚上放学才会钻进学校附近的小书店看个半小时再回家。偶尔也会租一本，带回去偷偷看。
书店所在的胡同对面有个小广场，那是王宇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
王宇回家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啥人了，但小广场却总是很热闹。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在打架。有时候是两拨人拿着棍子钢管骂骂咧咧，但这一般都是瞎摆式，动手的不多。往往等谁叫过来一个共同的朋友之后，两伙人互相一服软挨着抽根烟就完事儿了。更多的是一群人打一个。这是真打，一帮人轮流揪着那个人的头发，朝肚子上提膝，或者是围成圈，你一脚我一脚的朝圈里那个人踹过去，然后哈哈大笑。许多学生也会勾肩搭背的站在广场的边上，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看着，有说有笑的，直到里面打完了才意犹未尽地走远。
冯坤是是王宇的同班同学 。开学的两个月里王宇只在班上见过他三次，却几乎天天都能在小广场上看见他领着一群人围着别人要钱。
有天王宇路过小广场就被冯坤叫住，他仔细看了王宇两眼说卧槽咱俩好像还是一个班的，那就借你50块钱吧，别人的话我都是借100。王宇知道他不会还，就直接拒绝了。冯坤脸色一变就踹了王宇一脚。片刻又脸上挂笑，友好地揽着王宇替他拍净身上的土。让他明天带100过来，别给脸不要脸。不然天天堵他，反正是一个班的。
王宇很生气，但瞅着人多也没还手。就是第二天放学大老远看见冯坤就骑上车跑，把那群人累的蹲在路边大喘气。王宇在前面看着累成死狗的几个傻逼觉得特别痛快。
可后来的几天里，每天放学冯坤都会和朋友先跑到班门口堵着王宇，然后一群人一路拽到广场，围成一圈就开始打。刚开始只是用拳头和脚，之后发现王宇还是没带钱，拳头就变成了木棍。
那会儿混混打架有个规矩，打人不打头和脸。打头容易出事，打脸了鼻青脸肿的回家了瞒不住。上了初中的小孩儿都觉得自己长大了，告家长了会很丢脸的，还让他们很操心，有的时候还不一定解决问题。王宇家离学校远，当老师的妈妈平时也忙，他回家就没坑声，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
”
冯坤看出来王宇就算是被打死都不会给他钱了，就当着王宇的面砸了他的自行车。上一秒还好好的车圈下一秒就被两个人重重地灌在地上摔成了s形，四四方方的车篓也被一砖头拍成了蛤蟆嘴。所有人都特别开心，冯坤更是笑得喘不上气，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深吸两口气，再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
“要不是有三个人把我死死的按在地上，我一定弄死他。”
那天王宇在广场上坐到很晚，后来把车子推到收破烂那卖了打车回的家。他对妈妈撒谎说车丢了，然后第二天就拿了钱，找到了二中最有名的混混。
他叫许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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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杰辍学了一年。因为常年留一个板寸头，大家都叫他寸儿哥。寸儿哥练过三年散打，个子又高又壮，一打四五不在话下。他说自己平常最看不惯别人随便欺负人，谁要是被欺负了，找他100块钱一次，保准当天就帮你报仇血恨。
那些个小混混大都也怕他。寸儿哥这人讲义气，总是第一个给兄弟出头，因此也认识了不少朋友。而且他这人性子倔，吃不了半点亏。你要是不赔礼道歉，他就能一直跟你耗着。刚上初一的那会儿，他手机被初三一帮人给抢了，他就一个人连着堵了人家一个月。刚开始两边还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个星期，整天都是带着伤回家。到最后抢手机的实在没办法在家躲着，告诉家长又赔手机又道歉才算完事儿。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寸儿哥喜欢打脸。他说打人不打脸这规矩对他没用，反正这帮孙子成天干的都是欺负人这种没脸皮的事儿。
王宇是在书店认识寸儿哥的。寸儿哥经常坐在他旁边看小说和漫画，有的时候还会跟老板聊书里的人物。他喜欢乔峰和水户洋平，行侠仗义武功高强身边还有一帮好兄弟，干的事儿也都是贼有面儿，有味儿。王宇有的时候也会插两句，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混了个脸熟。
当天下午寸儿哥就把冯坤叫到了广场，扒下了冯坤的鞋对着他的脸就猛抽，一直打到累了，冯坤都不敢还手。他的脸肿成了发面馒头，眼睛只能眯成一道缝，泪水滑下来混着脸上的土变成一条条泥道。胳膊在地上也擦破了皮，血就顺着胳膊流，泥乎乎的。
冯坤坐在地上一个劲地给王宇道歉，带着哭腔求他给寸儿哥说声好话。王宇一声不吭就开始朝他背上踹。直到衣服上印满了鞋印才停下来。然后他拿起寸儿哥带的棍子就朝着冯坤的胳膊抡。王宇力气小，但是每一棍下去冯坤都会在地上打着滚躲避，可棍子还是不断落在他身上，疼的他发出一声声惨叫。
”对这种逼崽子，就得得狠一点。打饱了，他以后才不会再犯贱。“
寸儿哥拍拍王宇，厌恶地看着冯坤，招呼哥们儿一块儿过来。一旁的人早都跃跃欲试了，笑着加入了进来。
5分钟后，大家都打够了，寸儿哥告诉冯坤拿500块钱算是赔王宇的车钱，那这件事才能了了。冯坤趴在地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两天不到寸儿哥就拿着冯坤给的钱找到王宇，说自己留了两百当作冯坤的买书钱，剩下的让他拿着去买辆车。
王宇没收，寸儿哥一把塞到他手里。还说让他放学等着和那天一块打架的几个兄弟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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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很感谢他们帮自己出了气，就主动请了客，又买了一条烟给大家分了。
饭桌上，寸儿哥对王宇说，”你得狠一点，才能不受欺负。就俺几个以前谁没挨过打，架打得多了你就看出来那帮孙子大部分都是怂逼，专门挑个子小不敢还手的要钱。你要是下手比他们更狠一点，他们立马就跟街边的野狗一样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特别没出息。以后要是那帮孙子再找你麻烦你直接来找我，我到时候再卖给他两本书补补课，多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王宇一直好奇冯坤200块钱买书是怎么回事，就直接问了出来。桌上的人都开始笑，有人就告诉他这是寸儿哥自己的规矩。碰见欺负人的，打一次卖一本武侠小说，又叫《寸儿哥教你学做人》。200一本，童叟无欺。
王宇觉得这事干的实在太特么牛逼了，书里边都不会有这种剧情，既解气又有意思。这么一比下来王宇发现以前自己上学看小说，认识一帮好好学生过的清汤寡水的就忒没劲，当时就说想跟寸儿哥一块儿玩。寸儿哥喝了两杯酒，想了想同意了。后来他说是因为他觉得爱看武侠小说的人都应该很讲义气。
寸儿哥每天都会睡到中午才起床，几个人在附近的小店吃完杂炣，就会跑到网吧里打游戏。因为怕抽烟会熏到别人，所以他总喜欢坐在角落里。他游戏玩得很棒，在浩方平台上跟人联红警，一把100玩了10把一次都没输过。cs一手瞬狙也是出神入化，跟他打过照面的人基本上都撑不过5秒。王宇很少玩游戏，第一次玩的时候连枪都不知道怎么买。他问寸儿哥怎么才能玩儿好游戏。寸儿哥说这没啥大不了的，多动动脑子想想战术，再多练练提高技术。没事儿再自己总结一下，跟上学道理也差不多。
那会儿网吧里流行劲舞团，一进门大家把键盘敲的得劈劈啪啪跟放炮一样。寸儿哥不喜欢玩儿这个游戏，但是为了跟姑娘一块儿玩的时候显得牛逼，他还是每天打两个小时，生生练到了最高速度188都能八键反键单手操作。
王宇整个人都惊呆了，觉得像寸儿哥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酷了。
如果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有哥们儿主动给他打电话，那就是又有人找他帮忙了。他每次都会让那人问个清楚，留两个人在学校门口堵人，剩下的人去书店看会书等放学。临走的时候会随手买本书带出去卖。
寸儿哥名声很响，那些人很少有敢不给钱的。拿到钱一帮人就去学校后门路边的烧烤店胡吹牛逼，什么都聊。哪个瘪三最没种，那个班的妹子最好看，哪个游戏女生最多......聊到高兴就喝酒，啤的对瓶吹，白的就直接拿着啤酒杯子灌，过一会儿就你扶我我扶你地跑进学校的公厕挨齐撅着屁股吐，有时候刚吐完的人站起来看见其他撅着屁股的就开始笑，然后笑到一半被厕所里的味道儿熏到再次弯下腰。
每个人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都很虚弱，就会靠在篮球架上歇一会儿。寸儿哥喜欢讲武侠小说里的情节，说自己要是特别牛逼了也弄一个明教这样的帮派，帮别人撑腰，专打欺负人的傻逼，收点帮忙费再卖卖书，而且还能帮许昌搞好治安。他说从小他爸都教他人可以混不好，但是啥时候都不能欺负人。
结果他爸在他8岁那年帮别人出头被别人砍了三刀。其中有一刀砍进了动脉，人没到医院就没了。砍人的家里有钱，找了关系之后最后定了防卫过当，判了两年。
欺负人的都特么该死，寸儿哥总是这么说。
等酒醒的差不多了，一帮人会再吃点面，过10点了就去网吧打夜市。
一个角落，两排机器。七八个人会一块儿进对战平台里那种cs大房里一直玩到半夜。他们都看不上跑跑卡丁车和劲舞团这类的单人竞技类游戏。用寸儿哥的话讲，能一块儿耍的才是好游戏，带劲儿。
更带劲儿的是到了后半夜，那个点儿网吧里基本没啥声音了，人们走的走睡的睡。网管也会把灯都关上，整个屋里变得乌漆麻黑的，只有外面广告灯箱的光透过门脸洒进来一点点，给人描出个轮廓。本来有点困意的一群人会瞬间变得精神些。他们下载了vagaa，随便一搜就有几十部岛国动作片，然后整排人都啃着小零食盯着明灭不定的画面不出声，眼神都不舍得挪走片刻。寸儿哥耳机开的声音有点大，王宇坐在他旁边都能听到里边传来的阵阵呻吟。脸一下子就红了，气息都变得有些粗重。然后悄悄扭过头跟着看了起来。
在网吧的厕所里，王宇打了人生第一次手枪。
等他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寸儿哥冲他一脸坏笑，悄悄对他说等啥时候有空了回郑州带上你，有好事儿。
结果没几天一行人就去了郑州，他们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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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没人找他帮忙，寸儿哥也会去学校门口蹲着。”检查“那几个混子的”学习进度“，然后反手再卖出一本神雕侠侣。
他曾经笑着说，为了让这帮人长长记性多学一点东西，我得把金庸古龙黄易的书一本本拿出来给他们做成完整版的课程表。考试合格了才能毕业。
王宇听了想好笑，却觉得有些不对，也不好说什么。动手的时候却犯了难......
寸儿哥“检查”的时候会冲着他们先甩几个耳光，像警察审犯人一样让被打的人抱头蹲下，问他们最近的情况。一句话回答的不合心意就会一脚踹倒，再让他们3秒内爬起来蹲好，继续提问。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被审的觉得丢面儿受不了想要还手，都会被寸儿哥和他朋友再次打翻。这时候寸儿哥会让兄弟们按住他，把书摊开铺在那人背上，然后掏出随身带的铁鞭猛抽。铁鞭是他从郑州买的，有拇指粗。他力气大，一鞭子怼下去书上的纸都变得稀烂，趴在地上的人就受不住开始用力扭动，但他每次都会打到累了才停。也会招呼其他人打几下”练练手感“，他们就一脸兴奋地接过抽几下，脸上笑嘻嘻的，好像特别过瘾。
地上趴着的人身上看着没啥伤，却疼的脸都拧成了一快儿，王宇觉得他们挺惨的有些下不去手。身边的人就会让他好好想想自己挨打的时候，被砸自行车的时候。还说这种人那时候欺负你的有多过分，现在就该挨的有多狠，都是他们自己挣的，一点都不亏，打多少次都不亏。王宇试着把趴在地上的人看成冯坤，才勉强觉得好受些。
鞭子软软的不好控制，冯坤经常打到书面以外的地方，一鞭下去，没一会儿那个人的衣服上就会有一道血印子，看得王宇嗓子发紧。
“把这群人打的越惨，他们就会越老实了。也为他们欺负过的人出了气。我这就是做好事呢。”
每打完一次，王宇都会跟自己这么说，可一道道血印却总是在脑子里回闪。
然后再次碰到了冯坤。
那天他们本来不是找冯坤麻烦的。是一初一的因为老被几个初三的要钱，跑来向寸儿哥求助，他听了才喊着王宇他们几个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学校堵人。可那几个人却从后门跑了。人没堵到，寸儿哥很生气，开始不停地骂堵门的人。正准备走的时候冯坤从大门口走了出来，被惊喜的寸儿哥一把拽住。
”王宇，这不是问你要过钱那个鳖娃儿么？正好又碰见他了，那今儿就再给你出出气。“
惊慌的冯坤被许世杰拉到小广场，一把踹到在地，白色的卫衣上立马沾上了许多泥土。广场边上有几个看热闹的一边笑着看被打的冯坤，一边招呼过路的同学快来看。他们永远都觉得这种事情很有意思。王宇看向冯坤，发现他一脸哀求地看着许世杰，嘴里却不停地给自己道歉。跟砸完车子笑得直不起来腰的冯坤比起来，跟那张想起来就让人生气的脸比起来，王宇就觉得现在的他特别可怜和无助，于是他直接走过去，拉住了准备挥拳的许世杰。
”世杰算了吧，这事儿都翻篇儿了，我现在不生气脸，叫他走吧。“
许世杰瞪着王宇看了两秒，猛的一把推开他。一转过身去踢冯坤，嘴上却一直数落王宇。说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他这样怕事儿的人这么多，才会让那群小瘪三一天那么猖狂。
王宇又试着拉着一下，被气极的许世杰一脚踢得退了好几步。另外几个朋友赶紧把他扶起来站在一边。
冯坤猛的站起来就跑，没两步就被许世杰追上朝背上飞起一脚再次踹倒，趴在水泥地上。许世杰一脚朝他的头用力踏去，“咚”的一声，冯坤整个人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了一只大虾。对许世杰的拳打脚踢再也没有一丝回应。
许世杰打累了。拽下了冯坤脖子上戴的金挂坠，说是这节课的学费，然后把书甩到了冯坤旁边，坐在一边喘着粗气，然后招呼另外几个人过来打。王宇没动，头转向一边不想再看。
冯坤哭了，他窝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要报警把许世杰他们这群抢劫犯全抓起来。王宇扭过头来，看见一脸泪水却面目狰狞的冯坤，眼神像极了看着被砸坏自行车的自己。而他这个位置上，那天站的是个笑得不能自已的混混。
走的时候，许世杰无所谓地跟张宇他们说没事儿，咱们给书了，不算抢劫。最多因为打个架进去两天，毕竟哥儿几个连14都不到呢，屁事儿没有。还说冯坤这种人敲过那么多次钱，自己一身骚的才不敢报警。
那时候，王宇觉得许世杰没那么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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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世杰去金店把金佛换成了钱，还是带着王宇他们跑到了郑州。他说这次下手有点重，搞不好真要进所里，那地方也不太好待，还是保险点躲两天再回去。王宇想回家，许世杰却为那一脚道了歉，说真不行先一块儿去躲躲，风声过了再回家。而且之前也答应了带他来郑州。有好事儿。
十八里河在郑州郊区，附近很多施工工地，坐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市区。许世杰他妈在这边开了一个理发店。
店不大，一个破旧的两层小楼没有招牌，门口的透明玻璃门上挂着粉色的窗帘。让大白天的屋里也变得有些昏暗。门对面的墙上镶着一大面镜子，几个小柜子贴着镜子，上面凌乱得放着梳子剪子发胶这类东西。右边还摆着一个没插电的烫头机，破旧的像是有好几年都没用过了。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画了厚厚的眼影的姑娘，瞅着没多大，估摸着也就比王宇大个两三岁，在他们头顶有两张赤裸美女的海报笑得一脸灿烂。
两个女生一看见许世杰就开心地跟他打招呼，有一个跑到屋里去叫许世杰他妈。
他妈快步从屋里走出来，烫卷头、单眼皮，看见儿子却没有表现得很兴奋。
”咋回来了，是不是又出事儿了？“
许世杰应付了几句就带着兄弟们上了搂，张宇这才发现这个楼看起来虽然只有三间房的大小，里面却隔出了八九个屋，每个也就一张床的大小。许世杰敲了敲几个屋的门，里面走出来了好几个睡眼惺忪的女的。有两个年纪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其他的都很年轻。初秋的天已经有些凉了，她们却穿的都是特别短的裙子，两条腿白花花的杵在那里直晃眼睛。王宇看见身边的哥们一直在往其中一个姑娘身上瞟。许世杰跟那几个女的抱着朝脸上亲了两下，说我们几个在那几个屋里睡一会儿，你们去大厅玩。然后转头嘱咐王宇他们赶紧睡，晚上店里忙，到时候一块儿出去耍。
王宇跟另外一个男的躺在大床上，脑子里想的还是冯坤被打这事儿。怕他的眼睛，又怕他报警。
另外的男生跟他聊着刚才那几个女的，说其中有俩是不是长得还挺好看的，还笑他晚上又要靠双手创造幸福人生了。王宇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睡醒八点多，许世杰带他们去吃东西，有两个女生请了假也跟了出来。聊起来王宇发现这里面有个女生之前还是许世杰的女朋友。也在二中上学，后来才跟着他来这儿上班了。
王宇中间随口问了一句店里理一次头，多少钱啊，赚钱么？其他人一下没声音了，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然后哈哈大笑。有个女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抹着泪说，赚钱赚钱，一次150.。
王宇想起许世杰打人的样子，觉得这肯定是个黑店。
酒足饭饱，大家的情绪慢慢变得高了些，有说有笑的。那个抹泪的姑娘还唱了一首张韶涵的《遗失的美好》，特别好听。
照例晚上到网吧，游戏打到后半夜王宇习惯性地点开了vagaa，被许世杰看见了赶紧给关了。他撇了俩姑娘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着王宇吼。
”看个蛋啊，那俩妮儿还搁那儿坐呢，别当着她俩的面看。她俩都是鸡！”
王宇愣住了，瞟了两眼坐的稍靠远的两个姑娘，再也没了玩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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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早上几个人就回去了，许世杰把王宇塞进一间屋里，怪笑着关上了门。
屋里没有窗户，只放着一张床和小桌，桌上放的大概是那些女孩的衣服。王宇刚躺下，门就被推开，是唱歌好听的姑娘。聊了两句就爬到了床上。
王宇好像知道姑娘要干什么了。但那会儿脑子好像快要爆掉了。一会儿是唱歌时候的姑娘，一会儿是许世杰那句：“她们都是鸡！”
打小王宇就知道，大家如果要诋毁一个女的，特别是长的漂亮的，最恶毒的话就是说她是鸡。因为她们觉的干这个的都是那些最垃圾的人。可王宇觉得这个姑娘说话很有趣，唱歌还好听。这实在是太矛盾了。于是跟这个姑娘聊天。问了很多。姑娘性子很温柔，饭桌上的时候就看出王宇啥都不懂，抽着烟陪他讲话，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姑娘初三的时候认识的许世杰，许世杰那会儿刚上初一，因为泡泡堂玩的很好，就跟在网吧里玩游戏的女生们混的很熟。有一天正打游戏，许世杰忽然追她，还让一帮朋友嫂子嫂子的叫着，许世杰个子高高壮壮的，人长得也好看。她脑子一热就同意了。
那天之后姑娘就每天跟许世杰一起打游戏，不去上学。和爸妈吵过几次架之后，她就索性离家出走，直接跟许世杰住到了一块儿。后来没钱了，许世杰就把她带到了郑州。可许世杰喜欢待在许昌，没住两天就自己回去了，把姑娘一个人撂在了这儿，说他妈会照顾好女孩儿的。她在这地方儿待的久了，没钱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许世杰妈要，也耐不住他妈经常劝，慢慢地就做了这个。
许世杰他妈经常劝姑娘想开点，说趁着年轻多攒点钱才是正事儿。她自己也是在许世杰他爸死了才明白过来。人说没就没了，钱却不会跑的。现在这社会，有钱了想干啥都行。没钱了就会受委屈。况且别的地方钱也不好赚，在她这儿还能多给点钱。
女孩说她知道自己被许世杰她妈骗了，还知道许世杰看不起他。瞅他他看不起领回来的每一个姑娘，却回来还得装成很喜欢的样子，太假了。可知道又能怎样呢，她自己有时候都挺看不起自己的。而且都这样了，哪还再有脸回家。
女孩慢慢地睡着了。王宇却一直没敢合眼。
再碰见许世杰的时候，王宇把那女生的话给许世杰说了，他眼神躲闪，幽幽的说又不是自己逼她当鸡的，只是女的都是这样。
晚上，王宇看见女孩挽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屋里，一会儿里边就传来了他经常在网吧后半夜听到的呻吟声。他像傻了一样抽着烟趴在过道的栏杆上，把那声音从头听到尾。
第二天许世杰打了电话，确认了冯坤没有报警，就叫着兄弟包车回许昌。临走的时候，女孩们都在睡觉。许世杰他妈拿着钱包从屋里走出来。抽出厚厚的一沓递给他。
“给你5000，这是那几个妮儿这段时间挣的，不够了再回来要。你省着点儿花，在外面也少惹点事儿，别跟你爹一样瞎出头，一天到晚也没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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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许昌，王宇就偷偷打通了报警电话，说自己抢了别人的金挂坠。他对许世杰说自己要回家了，以后应该也会转学了，到一个新学校，自己不欺负人，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怂逼任别人欺负。许世杰没吭声，过一会儿让其它人先回去睡，说他要陪王宇再打一会儿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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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个故事的人曾经问过王宇。后来呢，你跟许世杰还有联系么？王宇总是笑笑，摇摇头说。
“警察问清楚怎么回事，因为觉得我年纪还小，又主动认错，批评教育后就让我妈把我领走了。回到家我妈带着剃了个光头，转到了离家很近的初中。说起来也奇怪，那两个学校也就相差四五公里，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也再不看武侠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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