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泠清
(一)
浮草到洋内,走路十分钟;踩单车五分钟,电动车三分钟,小车,连启动倒车2分钟。
这条路,我曾走路步行5年,踩单车4年,电动车骑到现在是9个月。小车,没有。也可能学不了。
这条路于我,到达的目的只有一个:洋内一个小小的菜市场。
说它小,是因为它是村级的。和潮汕每条村的小市场一样,只有十来个摊位。摊位少不要紧,两条村的外地人,本地人,文胸厂工人,就靠这小市场里卖菜的,日用品,杂货的,提供了吃这一方面的来源。
市场外的马路两边,是水果店一一以前的水果摊,早餐铺,小超市,日用品店。稍大点的超市有几十平米,一层楼。
真正的市场是从一个T字路口进去的。右边依次是蔬菜店,饼铺,杂货铺,熟肉摊,早餐店,左边更无章法,临时摆卖的地摊,菜摊,熟食店。所有店铺,一个招牌也没有。饼铺有写千层饼豆沙饼的字样。你任意跨进一个店,因你早知它卖什么。不知道也不打紧,门口一望便知。
蔬菜店门口,一筐筐绿衣包裹的玉米,黄色的土豆,地上摊着长长的带泥的莲藕。杂货铺门口,放着长条形木板,上面放各种的瓶啊罐的,装花椒,盛大料,苦丁茶,红的干辣椒之类。虽然形状多而不统一,也被老板归置得还算整齐。里面的货架,酱油、醋,看起来是琳琅满目。其实我最喜欢看杂货铺,粮,油,调料,每大类又分好多小品种。都是些小东西,一间十来个平方的小店,怎么装各种货品,怎么摆放,才显得杂而不乱。这里面是有学问的。潮汕人似乎特别精于这一点,他们能把杂货铺,日用品店,小超市这些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
市场里那家叫汉辉的杂货铺,门廊加店面不过二十平方吧!食品、粮油、零食、饮料、日用品,小家电,全都可以买到。店里面,打了3层架子放东西。进去,一条只能一人一过的通道,到人流高峰期,特别挤不开。迎面就撞上人。
可人们就是爱上他家去,在市场一开十几年。
市场虽小,开了几年的铺面有好些。所以,一走进市场,就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摆在猪肉摊前卖水果的,江西人,一直在那个地方,几年了。桔子,苹果,葡萄,芭乐,梨子,李子,几种水果换来换去。人家也没想挪换个地方。
小地方的人和事,变化得真不快。有时,还是会变。
像市场拐角的熟食店,店面最长,十年了,一直都是一个老板,卖炒熟的各种菜,烧鸭,盐焗鸡之类。菜品永远不变,店面不变。只有铺里的伙计偶尔会换,还有老板娘的肚子不停的变大,又不断的放空。一个,二个,三个……后来,知道了,她一个接一个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挺苦的,外地的我们说。
她照旧头发挽个光滑的髻,挺着松垮的大肚子,露着两条花青色血管根根凸现的小腿。唰,唰,唰,切油腻的五花肉,猪大肠,卤蛋。转一下,另一块五分厚的大圆砧板上,斩冻的鸡翅,剁鸡腿。
手起刀落,刀刀干脆,利落,漂亮,潇洒。我总觉得,她洒脱的动作背后,是她用一片店撑起十几口之家的人生。
市场(二)鱼档
真正的市场,是许多年前修建的上下二层的楼。陈旧,窄小。卖菜的多在外租了店面,甚至在马路上摆摊。
市场内,只剩一家菜摊,两个鱼档(其中一个还只在下午开档),两家卖杀好的鸡鸭,一个猪肉摊,再有一海鲜档一一下午卖冻的海产品。
仔细看,市场整个都是乌漆麻黑的。墙壁,柱子,地面,泛着一层暗黑的光泽。壁角结着黑黑的蛛丝。窜高窜低,毫无章法,零乱的电线,像长长的老鼠尾巴,在空中自由来去。
二楼有个公共厕所,在楼梯处就能闻到浓浓的异味。有次,肚子突然难受,跑上了二楼。在门口,差点没把我吓倒。厕所地面上,汪着黄绿色的水;厕坑里,堆到要满出的散发恶臭的排洪物,一波一波肥白的“肉芽”,在属于它们的领地上肆意蠕动。两边也不知如何下脚。就更别提墙壁是怎样的了。
其实二楼还住了许多户人呢!不知他们和厕所这“味道”如何和平共处的?我是“逃”出来就吐了。
再来说市场里做生意的,大部分来自外地。鱼档和菜摊老板是江西人。鱼档换了一任老板,前任老板的妹妹夫妻俩接手的。也做了六七个年头了。
现任老板粗壮,有力。一条又一条鲤鱼、草鱼、鳙鱼、鲫鱼在他的大手下开膛破肚。他的手被泡得如发大的馒头,白腻,喧腾。一道道小小的血口子,细如红线。
老板,下点盐。有人要求。
老板抓起一把粗盐,一扬,洒在袋子里。捏住袋角,一晃,一摇,递给来人。接钱,找钱。
抓盐的那一下,似乎有“咝,咝”的小声音。激出血口子的小红丝,更多了。但老板好像没感觉一一痛成了习惯,就不疼了。
后面一间窄小的屋子,属于鱼档的。另在楼上有多租一间,那是正式睡觉的。这间算放杂物和三个孩子的临时落脚处。星期六、日开档时,三个孩子呆在宽不过2米的黑暗屋子里。有时,光看见一台小电视放着动画片,不见人。一看,三人挤在屋子最里面的双层床上坐着,要不坐在一台破冰箱上。
鱼档本是夫妻档,老板娘长得也粗大。以前两人一个杀鱼,一个收钱。或者老板娘也会动手杀。后来生了最小的儿子后,老板娘不见了。
市场传言:鱼档老板娘跟人跑了!还是和大她许多的男人跑的。
别人说什么都好。卖鱼老板一个人,每天还是开档,杀鱼,卖鱼,收摊。小儿子渐渐长大,和他妈颇有几分相像。有人说,卖鱼的“老板娘”在市场附近有出现,有人又说,她进厂呢!在厂里做事了。市场里的人对鱼档家的这点子事,很是好奇。无论有点什么新动态,从洋内一条村就说到浮草村来。
鱼档老板在两年前时不时往老家跑。说是回老家买房子。他的小儿子跟着奶奶,在上幼儿园。这个奶奶个子着实矮小,粗壮的儿子和她相比,基因属于变异了的。
老人的一双眼晴总是烂的,翻出血红的眼底,有点让人难以直视。她帮儿子收钱,装鱼时,会因为手脚不麻利,被高大的儿子大声数落。这个时候,她紧紧抿着稍显凸出的嘴巴,到底不敢回嘴,眼睛看着下方,手的动作更加僵硬。
不过,让人不敢相信的是,鱼档“老板娘”又出现了。去年,临近过年。三个孩子跟着妈妈,在外面玩。一家人似又团圆了。
不管怎样,日子总能继续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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