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慕霁

从离开小镇的那一年起，小镇的四季便只剩了冬天。小镇的冬天极冷，冷到足以让你放弃思考，只想那么静静的待着。大路上总是刮着北风，让你知道小镇的人为什么这么冷静。这时的小镇人更成了绅士，他们讨论的主题永远都是这个冬天。可是小镇人总是那么不知足，埋怨着，甚至咒骂着这个不太冷的冬天。似乎小镇的冬天就该是极冷的，冷到滴水成冰那种。于是午后懒懒的阳光散漫的洒在小镇人身上，让小镇人又可以思考。总有那么三两个村妇，依然站在那个阳光慵懒的路口，讨论着她们所能讨论的一切。

像老舍先生爱的那个济南一样，小镇的冬天最美的也是下那么点小雪啊。可是淘气的雪似乎就要跟小镇开开玩笑，总是那么晴着，晴着。于是小镇人又要数落这个不识时务的雪了。似乎下了雪的冬天才配得上这个美丽的小镇吧。也似乎下了雪的春节才更有年味吧。小镇的春节叫“年下”似乎是到了年根底 下的意思。小镇人总是这么盼望着盼望着，从入冬开始就盘算着这个“年下”要怎么过了。

除了祭祖，吃喝，小镇的“年下”还有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小镇是个奇妙的地方，跟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也是这种独特，小镇的爱情都发生在“年下”。甚至发生在整个冬天。跟我一样那些只剩了冬天的小镇人又从祖国各地回到小镇，带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见闻。这时候的小镇人是最忙的，忙过了秋收，忙过了芒种。总要看看哪家姑娘到了出门的年纪，而哪家小伙子可以配得上。这时候的小镇仍然是极冷的，却又春意盎然的。出门走在小镇的路上，总会被问两个问题，多大了和订没订婚。如果我这样的年纪还没订婚，在小镇人看来便成了一种罪过。于是小镇的每一个人都成了红娘，总盼着成门亲事，自己也能吃上大鲤鱼。小镇的青年也成了亟待出售的商品，总要相那么几门亲事。幸运的订了婚的，便被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困扰，不幸的如我这样的，便失落着被家人埋怨着。又会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个冬天。

从小镇离开，才发觉小镇没了我依然祥和，静谧，安宁，美丽。回到小镇，才发现我真成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