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梗

一个梗

【商峣】

熟悉的名字后跟着一个难得的高价码，联络人发来的确认邮件附上的信息远不如自己了解得多，甚至，他们连这个暗杀对象现在的所在都一无所知。

但是自己知道。

合作过的前辈不少，他在其中最为熟悉，一场意外后金盆洗手，却没想到现在竟还能卷入血腥之中。

“资料确认。任务时长可能需要延长，请与雇主再次确认，我需要一个月。——威戈”

合上电脑，打包了简单的行李，只在背包的内层放上最称手的军刀，坐上了最近一班前往老季所在城市的列车。

【季筠】

未点燃的烟随意叼在嘴里，打开前机盖架上支架，仔细看了看，心里大概有了数，拿了平板连上数据线，又再检测了一遍，果然是变速器出了点问题。

跟车主确认了修理的大概需要时间和费用，车子就放在了店里。指挥助手把车停进修车间，拿了茶缸子倒了热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这个天真热，可自己还是喜欢喝热茶，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渴。那些凉水冰饮一律不爱，似乎真的是个老年人的生活了啊…

拿了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门口又停了一辆小车，连忙招呼着迎上去。

【商峣】

车程不长，特殊材质的刀具也并未引起什么麻烦，出了车站就叼上烟卷点了。当初抽烟还是他教的，一转眼自己也是个烟龄十年的老烟枪了。

打车直奔他的修车铺，还没进门就看到他招呼客人，干脆扯开嗓子喊他。

“老季，忙呐？你先忙你的。”

也不等他答话，径自把背包往他店里的椅子上一扔，靠着店门随便拿了本杂志扇风。

“这破天儿，真他娘的热，哈？”

【季筠】

看人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微皱了下眉头随即若无其事继续招呼门口客人。这个小车没啥大毛病，不过是剐蹭掉了点漆，跟助手交代下让他们谈着生意，自己进了里面，拿了一次性杯子接了饮水机里的矿泉水递给人。

“可不，这个天还往外跑，你真是，不得‘闲’呐？”

也没想他能给个什么回答，转身从屋角五屉柜第一个抽屉里拿了一盒苏烟扔给人。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这是还没安排住处吗？”

【商峣】

“刚出趟活儿，正好路过你这儿，不是过来躲两天懒嘛。”

接住烟盒磕出一颗来点上，夹着烟指指里里外外停着的车辆。

“生意挺好啊。诶，我干脆给你帮两天工，学个手艺，以后也算是个营生，是吧？”

故意压低了声音接了一句。

“现在我这行儿也不好干，你知道的。”

【季筠】

把嘴里叼着的烟拿在手里端起茶缸子喝水，听了他的话不禁失笑，放下茶缸子上下看着他。

“现在这年头…什么活都不好干。”

把烟叼回嘴里，转过脸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小助手们。

“老话叫只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哪一行，认真做了就有‘回报’，是吧。”

回过头看着他，似乎随意玩笑一样。

“你来给我帮工学徒，我是给你开工资啊还是你给我交学费啊？”

【商峣】

“跟我收钱你也好意思？”

冲他挑眉，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吐着烟圈。

“我这每一分钱可都…”苦笑两声，“都脏着呢，你看得上？”

在他表情沉下来之前赶紧改口。

“我最近穷得都要吃不上饭了，老季你可不能看着我饿死，对吧？”

【季筠】

嗤笑一声“为什么不能看着你饿死，你啊，不可能会饿死…”

站起来走到门口，后背对着人。大声招呼了一个助手过来，跟他低声嘱咐了几句。

回过头看着商峣。挑眉

“怎么，说学徒就这么大剌剌等着？”

走过去把人刚才随手扇风的杂志拿开扔一边。

“得嘞，你都吃不上饭了，晚上先管你一顿，老规矩，自己找住处。”

【商峣】

“连住的地方都不管…我就不信你这儿学徒都自己找住处！”

虽然愤愤地发着牢骚，还是拎了背包，也不跟他墨迹，站路边左右看看，不远处倒是有个破破烂烂的旅馆招牌，估计应该也不贵，转回身冲他扬扬手。

“那边儿好像有个旅馆，我先过去放个东西啊，饭点儿再过来啊。”

在他追打出来之前蹿了出去，转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却还是皱了眉头。

【季筠】

看他连蹿带跳跑出去，佯做凶他的样子瞪了瞪眼，等看不见人了轻轻吐口气。

人啊，隔着皮看不了瓤，再亲近也得留个心。何况，是这么个身份呢。不过，商峣总是自己带过不短时间，这些年也没断了联系，不管他说的真假，晚上总还是要聚一下。

嘱咐了助手盯着店面，回后面冲了个澡换了件大背心短裤，穿了双凉拖夹着个小破手包回到店里等着他。

【商峣】

在破旧的小旅店里冲了个冷水澡，把背包里的刀藏在床垫下，衣服随便丢在衣柜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蹬了双板鞋下了楼，一眼就看见穿得跟个遛鸟大爷似的老季。

“我靠，你这打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挺好，挺适合你的！”

没大没小地去搂他肩膀，装作无意识地用手肘勾了一下他的脖子，在让他戒备之前又亲密地靠上去，一副赖皮的样子。

“大热天的，撸串儿去呗？”

【季筠】

伸手弹了人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没好气瞪一眼。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我是菜市场大爷，你笑得嘴都要咧耳朵后面了。”

不露痕迹夹紧了小破手包，任由人搭靠着自己，和他一起往外走。

“成啊，我也这么想。就还是胖姐家，量大味好东西也新鲜，怎么样？”

【商峣】

“吃啥我没所谓，冰啤管够就行，太他妈热了。”

当初他教我玩枪，七七八八一堆规矩，最重要的就是少喝酒，不然拿枪的手会抖。他退了之后也就解了禁，酒量还算过得去，自己也乐意陪他喝两杯。

“你这手包看着太显老了，我爸要还在，估计也用这种包，啊。”

【季筠】

“显老好啊，不怕人抢啊是不？现在这治安，走哪儿都得小心点哇。”

说着转了个弯，前面一家大排档，也有室内也有院子，这会儿还算早，人不多，就三四桌三三五五的人围着桌子吃喝着。

“怎么着，院里还是屋里？院里随便，屋里有空调，不过就这个天一会儿人一上来，空调也这么回事。”

跟他随意说着走到烤炉跟前。

“胖姐，先来三十个串，二十个鸡胗，十个板筋，六瓶青岛，要冰的。”回过头冲他揶揄一笑，“要不要腰子？”

【商峣】

直接抻了最近的一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听他点单，还顺带手调侃自己。

“艹…下午不是跟你说了，我刚出活儿回来，没累着，不用补…来两串，多加辣啊。”

等胖姐记好了单子进了屋，挑眉看回去。

“咋，难不成师父想验收一下？”

【季筠】

走过来直接坐他对面，正要说话服务小妹正好拿了啤酒和杯子过来，接过杯子递给他一个，点点头示意小妹把六瓶啤酒都开了，又告诉她再加一碟花生毛豆拼盘，等人离开嘴角微勾看着商峣。

“怎么，人都说要想学得会先跟师父睡，你这都学会了还睡什么啊，不吃亏吗？”

【商峣】

“这不是让师父享受收获的快乐？”

起了两瓶啤酒，先给他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

“再说了，我这不是又上你这儿学徒来了？不吃亏不吃亏，以后你对我好着点儿，包吃包住就成。”

说着话，手上倒酒的动作收的迟了，泡沫眼看着溢出来，赶紧凑过去喝了一小口。

【季筠】

笑笑摇摇头没说话，端起跟前杯子抿了一口。小妹递上拼盘和先烤好的三十串羊肉串，接过来招呼他吃。自己也剥毛豆花生。

“你还真想学这个？学了以后，去哪儿做活啊？”

喝了一瓶啤酒吃了五六串肉，鸡胗板筋也上来了，拿起一串板筋一边吃一边说。

【商峣】

“先跟你学着，嗝…等出师了再想其他的呗。我算是想明白了，过了今个儿没明个儿的这种破日子，谁他妈愿意过谁过。”

打了个酒嗝，小妹儿刚好把烤得了的腰子端过来，拿了一串慢慢儿吃着压酒劲儿。

“再说了，我看你这儿也挺好，我就跟这儿打工，你给我发工钱，我给你养老，也没啥不好的，哈？”

【季筠】

又吃了一串板筋拿了一串鸡胗。边咬边喝口酒。

“唉这岁数一大，牙口真不如以前，爱吃这个吧嚼着真费劲，可是就是好吃啊是不是？”

说着剥个花生吃了，看看周围座儿也慢慢上来了，说话也没有那么大声。

“就你小子会说话，你那个过日子的样儿我这边工资可不一定养得起？”

眯起眼抿了口啤酒，手指轻轻点点桌子。

【商峣】

啤酒涨肚，没一会儿就觉得饱了，也跟着他包花生吃。

“以前是以前，也不想着过日子，就混一天是一天呗。以后肯定不能这样了啊，得跟你学，穿…穿这种大叔衣服，也夹个这种破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心没肺地傻乐着，脸也有些发烫。总也不喝酒的，果然酒量还是不行。

【季筠】

六瓶酒已经cei了五瓶半，剩下半瓶一人一半倒了，最后一点底倒给人杯子。

“福根啊，给你们年轻人。不管你以后做啥，至少都要个吉利啊。”

拿起一串肉慢慢吃着，一点点喝着酒。

“别跟我学，你还是要点形象吧。”

招手叫了服务小妹过来结了账，一扬脖多半杯啤酒一口气喝了，拿了剩下的两串鸡胗递给他一串，自己慢慢咬着。

“吃完回去睡觉？还是打牌喂蚊子？”

【商峣】

晃晃脑袋缓了缓酒劲儿，起身活动一下胳膊腿儿。

“不能，不能便宜了蚊子，去你那儿喝茶呗，我住那破地方，电视就，就一个台，而且墙隔音也贼他妈差…隔壁住的俩人儿，我，我现在回去，那没准儿就是现场直播我跟你说。”

伸手帮他拿了包，往他胳膊肘一塞。

“走走走，去你那儿待会儿。”

【季筠】

跟他一起站起来，夹着包看他。

“怎么，这点酒就上头？看来…”

没说后面话，直接往店外走。

“你还怕现场直播？免费的AV不看啊？”

一边走一边笑着逗他一句，掏出烟来叼在嘴里。

“我那没什么好茶，电视也没联网，大概你也看不到什么想看的。”

【商峣】

“让你那儿看什么电视，跟你唠嗑呗。”

踉跄着挂他身上。虽然有点儿上头，也还没到真走不了路的地步，但这么挂着他走路的确轻松。

“这么多年了，一直也就是跟你随口报句平安，得听你好好念叨念叨，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季筠】

嫌弃轻轻推一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禁不住你折腾，一会儿腿软咱俩可就都进沟里了啊。”

嘴上说着还是伸过手臂扶了他，一起慢慢往回走。

自己住的地方就是修车店后面的小区，一楼一个大一室，一个人住足富裕，厅里沙发也能就活，这也是这小子知道的，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要蹭住。

半扶着人开门进屋，打开厅里灯，回手拍拍还挂在身上的人。

“得了到了，自己去沙发坐着，别再说你喝多了啊，你那点酒量我心里有数。”

【商峣】

从他身上下来，摔倒似的仰靠在沙发上，四肢完全舒展开。

“诶，老季，你别说，你这儿我虽然以前没来过，但是觉得倍儿舒服诶，感觉就这沙发，我靠一会儿就能睡着你信不信？”

已经下定决心在他这儿蹭住，干脆没皮没脸起来，盯着他乐。

【季筠】

没理他，自己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顺手开了电视，拿着遥控走到沙发跟前踢了他一脚。

“边儿挪挪”坐在人挪出来的空地上按着遥控器选台。

“这个点都是什么节目啊，电视购物…狗血伦理剧…一个好看的也没有！”

把节目定在一个自然探索频道上，遥控器往茶几一扔。

【商峣】

根本不理会电视机播着什么，伸手就拿过杯子来喝水。

“诶，老季，你还没跟我说过，当初你为什么就突然不干了？我之前问你，你总也不说，现在我也该洗手不干了，你就给我讲讲呗。”

【季筠】

沉默良久，嘴里的烟从叼变成了咬，缓缓倚在靠背上，眼睛放空看着电视里在大快朵颐的贝爷，过了好久轻轻一笑，拿了杯子喝一口水。

“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提的。”

【商峣】

也不催着问，跟他一起看着电视节目，慢悠悠地喝着热水。突然冒出一句。

“老季，你说我要不要最后再干一票大的，再收手不干？这样，养老的钱也就有了，也不用那么辛苦，手艺学不会也没关系…”

【季筠】

了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来这不是看我，怎么，在哪看见什么大单子了，离我这不远是吧？”

随手拍拍他大腿。

“告诉你啊，别搁我这住。最好你旅店也别离我太近，我还想好好做生意，暂时不想换地方。现在这年头，干什么都不易，重起炉灶更难。”

【商峣】

叹了口气，摇摇头放下杯子。

“老季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怎么会拖累你呢？这次到你这儿来真是单纯来看看你。再说了，大单子什么的，哪儿那么容易遇见的？世道不一样了，这营生不好干着呢…”

拍拍他手背。

“我本来也没想着洗手不干，但是总觉得，再干下去，早晚把自己折里头，不如趁早退出来，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看你这自己一个人的，也不找个伴，我就顺便也负责给你养老送终了。”

【季筠】

“娶妻生子…”叹口气，“咱这样的，其实还是不要再、比较好…”

顿了顿没有说什么，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站起身。

“这个点了，那‘直播’也该结束了吧？回去睡觉吧啊！我也要休息了。”

【商峣】

虽然被下了“逐客令”，自己却也能厚着脸皮赖在沙发上不愿动弹。

“老季，你去过那个破旅馆没有？就那个小破床，我都怕我晚上翻身给压塌了，还有那个枕头，我怀疑打从买回来之后就没换洗过，还有啊…”

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看他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索性往沙发上一横，一副耍赖到底的样子。

“你这沙发挺舒服的，真挺舒服的，哈。”

【季筠】

看他一副就要在这扎根的耍赖样子，走过去佯做要揍他，刚把脚抬起来他就往沙发里一滚，大有无论如何也不走了的架势。真要是提着人扔出去…算了大晚上还是不要扰民吧，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不想搬走。

“老老实实待着，打呼噜磨牙就给你扔出去！”

就着抬起的脚轻踢了人小腿肚子一下，回去卧室柜子拿了个小夹被扔给他。

“晚上开着空调，别着凉。”

也没关卧室门，只把厅里和卧室的灯都关了，空调都调成睡眠模式，自己回了卧室躺下。

商峣…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自己隐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变应万变吧。

【商峣】

搂着夹被躺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职业原因，自己一贯入睡很快且警觉浅眠，今天明明喝了酒，却偏生怎么也没有困意。卧室里传来他翻身的声音，不知是睡是醒。刀子放在旅店，也是一早就没存动手的心思，但耳膜随着心跳突突作响，一阵阵心烦意乱。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去卫生间放水，顺便漱口洗脸收拾了一下，经过卧室门口时目不斜视，再躺回来仿佛过了一道坎似的，合上眼睛渐渐睡着。

【季筠】

自己一直保持当初习惯睡觉警醒，不管身边有没有人。这一夜也是如此，任由人在厅里，自己躺了没一会儿就睡了，只是人有什么动静都立刻察觉。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就把自己唤醒，起床洗漱完了，去沙发上轻踢一下沙发腿。

“起了起了，一有动静你就醒，别装睡了啊。”

也不理他，转身回卧室穿衣服。依然松快T恤大短裤，夹了小破手包出来看他起床洗漱。

“走了吃早饭去。”

【商峣】

原本还想再赖上一会儿，却无奈被人直接识破，心道他退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改了当初的睡眠习惯，要动起手来还真是麻烦。夹被随便叠了，也没叫他收，洗漱完毕跟着他出门。从今儿起自己也算是开始学徒，早饭之后就开始在他店里跟着打杂。不得不说，老前辈就是谨慎，四下观察了一整天，连一处适合设计意外死亡的地方都没发现，看来这一回还真是不好办。

抽烟休息的时候继续缠着他拉呱。

“诶，老季，你这儿每天都这么忙啊？”

【季筠】

“就这样，仗着有几个老主顾，车子不论大小毛病都往这来，换个雨刷子都上我这里，可不就显得忙呗。”

端起茶缸子喝几口，拿毛巾擦擦额头。

“怎么着，跟了这多半天，学会什么了？”

干这一行的，其实多少都会修车子，大毛病不好说，小不言的问题都能捣鼓捣鼓，否则任务时就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基本什么车都能上手开。所以他说跟自己学徒，估摸也就是半真半假，也许想系统看看他不会修的技术，也更可能拿自己这里当个挡箭牌才是真吧。

【商峣】

“学会了…啥也没学会，大活儿一个都没有，小活儿我早都会干，诶，要不你直接雇我得了。”

冲他挑挑眉毛。

“正式员工是不是能享受包吃包住的福利？那个破旅馆，我真住不下去了…生活已经要把我压垮了，老季，不是，哥，叔！”

想住进他家里，不仅是为了行动，也多少存了点儿愧疚的私心。相识多年，其实真正掏心窝子的对话实在有限，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前，应该更了解他一些才对。

【季筠】

挑眉冲他似笑非笑，“包吃啊，那就工资减一半，包住，你就直接睡这，”脚尖点点地面。“连带给我看店。”

看见门口又进来一个顾客，站起身准备去招呼。回过头给他无感情甩一句。

“吃住都管就是最低小工，没工钱。”

不看他反应，直接接待顾客去。

【商峣】

“住这儿？也成这儿好歹没有奇怪的动静。你知道的，有点儿动静我就醒，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

跟过去帮他招呼顾客，趁机手肘怼他后腰一下，低声抱怨。

“没工钱你给我买烟抽啊？周扒皮，晚上请我喝酒。”

【季筠】

人手肘过来时直接肌肉一缩顺势滑过去，这一下便没有怼到实处，当然他本来也没使劲故此明面上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两个人打闹开玩笑轻轻一挨，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肌体本能的反应。顺手回手过去捏住他手腕，笑骂。

“我哪次少过你的烟，每次来都蹭吃蹭喝，还说我扒皮。”

直接拉着他手拽到车子跟前指给他看。

“现在平板数据线一连，参数一检测，什么毛病一看便知，高科技，不完全都是纯手工啦！不过，纯手艺还是应该会，至少到哪儿都能有饭吃，是吧？”

笑看他一眼松开手，“年轻轻的，少喝点酒，误事。不过晚上管你一顿饭，还是管的起…一会儿早点下班，市场买点菜，我给你露一手。”

【商峣】

“哟老季，你会做饭？几年不见厉害了啊！成，晚上我就给你捧捧场！”

嘴上逞着便宜，手脚也利落，按他说的把活计干完，又抽空去旅馆退了房，把行李丢来店里，到了晚上下班买了酒菜跟他回家。

“我可啥都不会啊，你看我给你捣什么乱合适？”

啃着黄瓜靠在厨房门口问他。

【季筠】

手脚麻利把米淘好倒进电饭锅蒸上，又往里扔进一根腊肠。拿了买好的活虾用清水洗净，直接一锅清水放在炉子上煮。这边切了葱姜末用生抽香油耗油拌好蘸碟。一边切辣椒一边翻个白眼给他。

“你什么都不做，就搁那一站，就是捣乱，懂不？”

手下不停辣椒切成小块，买好的鸡腿肉也切成小块，用淀粉抓了。

“我也不会做什么，就这么几个家常菜，你要是想喝酒，也少喝点，我怕你耍酒疯，这点家具不够你折腾的。”

说着虾已煮熟，小锅端下来炉子关小火把炒锅坐上，倒点花生油先煸炒辣椒去青荇子味儿。辣椒差不多半熟盛出来，重新刷了锅坐上火葱姜炝锅炒鸡丁。

【商峣】

看他熟练地摆布着食材变成一道道家常菜，满满的烟火气。和自己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同，“退休”后的生活大概就应该是这样吧，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任务的话。我不愿去想，如果这是我们的，更是他的最后一顿饭呢？

“嫌我碍事儿啊？那我去餐厅等着开饭了啊。”

说着话也就拿了餐具摆到桌上，翻出两个玻璃杯摆上，又晃悠回厨房去。

“酒瓶起子呢？”

【季筠】

起锅把辣子鸡丁装盘，白煮虾也捞出来盛在一个大碗里，见他进来直接塞在他手里。

“去去端进去，我给你找起子。”

从橱柜抽屉拿了酒瓶起子，等他再回来厨房递给他。拿了个空碟子和他一起进了屋。看他开了两瓶啤酒，把买回来下酒的卤味拼盘直接从塑料袋倒在空碟子里。

“你这是上我这开荤来了？这是多久没好好喝酒了哇？”

【商峣】

趁着他不注意在他的杯子里下了药，粉末状的药散在啤酒里被泡沫掩盖，倒也不怕被他看出端倪。

“一人一瓶呗，大夏天的，你又厨房里忙活半天了，不渴？”

也不拿筷子，伸手捏一片卤肉放嘴里，另一只手端了啤酒冲他扬了扬杯子，也不等他举杯就先喝了两大口。

“嗝…还是冰啤酒解渴…来来来，尝尝你手艺。”

这才拿了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边突然停住，冲他眨了眨眼。

“诶，老季，我应该不用等你先动筷吧？”

【季筠】

拿了只虾慢慢剥着，眼皮都不撩。

“你都吃了那么多还能想起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蘸了料吃了虾，端了杯子喝了口啤酒，用筷子夹了片卤肉。

“尝了感觉怎么样？还能招待你吧？”

【商峣】

“相当可以！”

毫不吝啬夸奖，当然，行动上更是有所表示，加上一瓶啤酒下肚，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嗝。

“老季，多谢款待…”

说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双手撑在桌边探身盯着他。

“我这儿有什么对不住的，您就多担待吧…”

【季筠】

“嗯？”一瓶酒很快就喝完，和他一起盛了饭吃了，吃完都堆在桌子上还没收拾，正打算坐沙发上歇会儿再拾掇。刚走到沙发跟前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本来还在纳闷只有一瓶酒何至于，听了他的话恍然明白过来。也是自己大意了，都没注意这小子什么时候做的手脚。眼皮越来越重，手脚也开始觉得无力，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想大概用的是××药，而且这小子手脚够利索，嗯不错…

【商峣】

看他晕倒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把人接住，扛到卧室床上，从口袋里拿出尼龙锁扣把他的手腕脚踝绑了，看了一眼时间，干脆起身把餐具收拾了，所有自己碰过的地方也都擦拭干净，这才回到卧室坐在他身边等他药效过去。

“老季，别怪我啊，我就是想问你，你退出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问你，你又不肯说，只能用点儿非常手段。”

【季筠】

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并没有贸然睁开眼睛，鼻息间没有嗅到其他气味，身下的触感是床。微动一下手指就知道用的什么东西和绳扣捆的自己，这种绳子和扣是越挣越紧越疼的，索性不去挣扎顺其自然待着。耳边听到商峣的话，皱皱眉缓缓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还是在自己家。

“你小子少来这套。难不成我不说你还要逼供？”

沉了声对他，心里琢磨这是个什么单子让他一定要知道当年的事，甚至不惜这样对自己。

【商峣】

“哪儿能，我那点儿手段不都还是你教的，对你能有用吗？所以啊，老季，你自己说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他已经醒来，将床头灯调暗一些让他不至于睁不开眼，低头摆弄着手指却不敢看他。

【季筠】

叹口气。“你啊…”

这种捆绑自己一个人的话能够挣脱，但是一来必定费时费力，而二来商峣在跟前的话则不做他想。估摸不说他是不会放自己，屋内灯光不刺眼，眼睛看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苦笑着开口。

“八年…前，我接了我这一生最不应该接的单。”

声音很低，或许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件往事，语速很慢。

“那个单子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中学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却找了上边一定要我去做。当然后来我知道了”

停了一会儿，缓缓继续。

“其实，是×高官的儿子，看上了…小敏…”

【商峣】

小敏，一个有些陌生和遥远的称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嫂子的死…你不是跟我说嫂子那事儿是意外？”

嫂子出事儿的时候，自己正在国外跟一个任务，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等终于回了国，老季已经隐退，留给自己的解释也含含糊糊，却和嫂子的意外身亡没什么关系。

“那个高官的儿子搞的？”

【季筠】

叹息一声。“是啊…”

顿了顿，继续跟他回忆。

“那个单子要杀的人是他儿子中学班主任，当时管的很严格，所以那个小子一直怀恨在心。可是那个人又很正直，所以找我去做，然后打算捅给警方抓我，这样，就能一举两得。你也知道，咱们做这个，不会管任务对象是谁的。不过，就在我踩点准备下手的时候，小敏…”

闭了闭眼睛，似乎眼角有些濡湿。但很快消失无踪。

“因为他的纠缠而发生了意外，小敏临出事前给我发过信息，那句话的意思只有我明白。所以我终止了任务，直接，做掉了那个、畜生。”

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低声

“他想把我捅给警察，我在网上黑过去查了他信息，反过来匿名发给了他上面。他为了儿子的死和官位不保焦头烂额没空来找我，我就彻底断了联系。当然，除了和你。”

转过脸看着他，神色平静。

“问了这么多，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所以，你的单子，是不是和我有关。”

【商峣】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再听你提起过…”

故事不长，但不难猜出其中凶险。但说到底，老季这算是背叛了行规，就算不退出，以后也再不能接任务，甚至，如果雇主追究，他能否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事实上，也的确不能。

“老季，你跟我说了实话，我也不跟你藏私。这次的单子的确跟你有关，也跟…当年的事儿有关。”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颇为自嘲地苦笑两声。

“比起你来，我真他妈没人性…”

【季筠】

忽然有点大概明白了，他的单子，和任务对象。

静静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

“少来这幅样子，干这一行要有人性，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在床上动了动找个舒服姿势，轻轻吐口气。

“我的小手包，就在床头柜抽屉里，你拿出来。”

等他拿出来打开。

“里面那把刀，给你。钱…你自己看着办。我知道你会怎么做。”

【商峣】

从手包里拿出他的旧钱包，打开就看到里面那张旧照片。从里面抽出一张一块钱放在兜里。

“这活儿我接了，你放心吧。”

他的刀我用着不趁手，在手里摆弄着。

“老季，你当年就应该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吧？好歹算是没便宜了别人…”

伸手蒙上他的眼睛。

“放松…会很快…”

——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