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乡野故事实验室】
1
“黄鹏黄鹏，你电话怎么关机了！”我打游戏正打到高潮时，室友开门进屋，摘下我的耳机，对我嚷嚷道。
“就是怕有人打电话找我，影响我打游戏，我才关机的。”我不耐烦地抢过他手中的耳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你爸出事了，全家人都在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了，你还在这打游戏，有没有点心啊！我看叔叔白养你了，你就是一个喂不饱的白眼狼。”听见室友的话，我脑子整个懵圈了。
我拽着他的脖领子不相信地质问他是不是骗我。
“你丫的如果敢骗我，我扇死你！”
我放出狠话，打开手机，微信短信未接来电一大堆，叔叔打的电话，姑姑的微信语音，弟弟发的短信。
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背起包冲向了火车站。
我头一次觉得这高铁是如此的慢，我频频地看手机，三四小时的路程像是走了半个世纪那么长，那么远。
当我赶到我们县城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抢救完毕送进病房还在昏迷中，我的家人或坐或站密密麻麻挤满了半个走廊，个个脸上神情焦急，尤其我妈半靠在弟弟的怀中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用眼光询问大家，我爸是怎么出事的，有多严重，他们木然地瞅着我，没有人愿意和我说。
2
最后还是叔叔把我叫到了医院楼梯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鹏啊，要不是你爸出事，这话我不可能和你说的，我知道你爸妈一向宠着你们哥儿俩，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没怨言，
你也是个争气的好孩子，可到底还是应该心疼一下父母的，干嘛买台那么贵的电脑，你看你爸，起早贪黑地干活，一天都不肯休息，这大热天，终于顶不住了，唉，要是你爸......”
叔叔说不下去了，我知道他想说要是我爸醒不过来，我们这娘儿几个怎么办。
“为了多挣钱，你爸连续上了24小时班，头晕，把手卡在了破碎机里，生生拽掉了一条胳膊啊！”
我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脑袋一片空白，爸爸的一条胳膊没了，没了......因为劳累过度，精神恍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我使劲地凿自己的脑袋，希望以此来减轻一些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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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高考以650分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为此父母脸上更是有光，整个暑假都是一副家有喜事的样子，就连我家那条没怎么吃过骨头的大黄狗，都跟着沾了不少光。
断断续续有家长领着孩子，去我家询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传授一二。
我也不谦虚，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的学习历史。这时候在边上旁听的父母微笑的脸上尽是骄傲。
3
几乎每天，都有人夸奖我，说我爸妈把儿子培养的这么优秀，以后就跟着享福吧。
爸爸那张因为常年体力劳动变得黝黑的脸，都快开出一朵金花来了。
我爸问我：“儿子，你给老爸挣了脸，为了奖励你，老爸送你一样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想也没想地就脱口而出：“爸，我想一台a51m！”
“那是个啥呀，我咋没听说过？”老爸像个小学生一样崇拜地看着我问。
“爸，那是个超级好用的电脑。”提起a51m，我的两眼直放金光。
“原来是电脑啊，爸爸土，都没听说过，买，一定买。”
可是，那电脑有点贵，我小声地嘀咕，一台大概要两万六千块钱。
爸爸脸上闪过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很快被微笑代替，“没事儿交给爸爸，我娃可是要去北京上大学的，得有点像样的设备，既然你觉得好就是好。”
爸爸一脸坚定地说。
当天夜里，我兴奋的一夜没睡好，那是我梦寐以求的顶级电脑哎！以前一直听我们班暴发户的儿子显摆有多好，我也终有要拥有嘞，这比考上大学还让我兴奋。
而它也确实让我在进入大学，在同宿舍的哥们面前牛逼了一把。还记得入学那天，当我拿出我的这台a51m时，他们那羡慕的、流口水的表情，有多让人怀念。
可如今，爸爸却为了它躺在了医院生死未卜。
4
是的，我知道家里不富裕，但是从小到大，爸妈从来没有在钱上亏待我和弟弟，虽说我们不是富养长大的，但是吃的穿的用的一点也不别人差，高中的时候，我的生活费是1000块钱一个月的标准，在班上是中上等的。
爸爸妈妈从来没在我们面前说过钱不好挣，没钱了，让我们省着花钱这种话。
我们有什么需求，爸妈都是眉眼也不眨地满足我们，所以我已经完全忽略了他们挣的每一分钱都不容易，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经济承受能力。
叔叔说，我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和我爸在一个厂子打工，看见他每天都吃一片止疼片顶着去上工，就是为了让我和弟弟无忧无虑地上学。
这些年，我爸妈每天都不闲着的干活，其实也没有攒下多少钱，我和弟弟每个月的生活费是两千块钱，家里每个月都要走上两三份礼，几乎固定支出最少一个月三千块。
而爸爸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千多点，三班倒，没有休息日。要不是妈妈还能打个零工挣些零钱，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几乎都揭不开锅。
并且几年前，奶奶得了重病花了一笔钱，每个子女都负担了几万块，为此，我们小的时候爸妈攒的那不多的钱都花光了。
没想到家里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艰难，我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父母的辛酸与拮据。
还理直气壮，仗着自己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和爸爸要了一台那么贵的电脑，我真是个不孝的大傻子啊！
26000块钱，快顶他小一年的工资了！
5
刨除我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爸爸手中只剩下5000块钱，但是为满足我的愿望，一辈子没低头借过钱的他，向亲戚挨家挨户地借钱，才筹够了26000块钱给我买了电脑，他对亲戚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大家把他借钱的事透漏给我。
就这样我拿着电脑带着学费，高高兴兴地奔向了我的大学，而爸爸为了早日还上借人家的钱，除了在厂子里打工还去给别人干零活，顶着烈日推沙子，扛水泥，垒砖墙，别人有事不能按时上班，爸爸抢着替别人出工，就为了能多挣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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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却拿着爸爸的血汗钱，坐在宿舍里吹空调，用他拼尽全力换来的电脑打游戏到入迷，甚至都忘了自己学生的身份，沉浸在游戏中无法自拨。
我还是人么？我不能原谅自己，坐在昏暗的医院楼道里，我放声痛哭，哭自己的无知，哭爸爸的死扛，如果他和我说明家里的困难，我说什么也不会买那么贵的电脑啊！
爸爸总算醒来了，医生说他是剧痛加上劳累过度才晕过去的。
大家总算舒了一口气，但每个人从医院离开的时候还是愁眉苦脸的，他们都在担心爸爸正值壮年没了一只胳膊，怎么撑起这个家，怎么供这两个大小伙子读书。
我红着眼睛立在爸爸床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爸爸倒是很平静，他看看空空的袖子，把我和弟弟叫到面前，告诉我们车到山前必有路，让我们俩安心学习就行，一切有他呢。
我强忍着没让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流出来，爸爸不喜欢我们懦弱的样子，他说我们是男子汉了，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
我点头答应爸爸，我说我和弟弟一定都好好学习，让他放心。
6
爸爸干活的厂子是私人的，管理不正规，都没有给工人上保险，老板又把以往挣的钱挪作他用了，说厂子没有钱，只象征性地拿来了10万给爸爸交了手术费住院费。
这笔钱很快被耗光了，爸爸只好出院了，同时也赶我回了学校。他说课落下多了，不好追。
其实我在学校，除了打游戏睡懒觉，哪天是认认真真地学习呢？他们不知道上了大学的我，再也不是那个拿着书本啃到后半夜的爱学习的孩子了。
我惭愧自责，对不起父母对我寄予的厚望，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我知道，我必须改变了，我要对得起父母，更要对得起自己。
回到学校后，我就联系了买家，卖掉了我那台26000元的电脑，换了一台3000块的普通笔记本，能辅助我学习就够了。
剩下的钱，我打到了我妈的卡上，并告诉她，我找到了每月两千块钱的家教工作，以后不用给我打生活费了。
爸爸知道后，打电话给我让我以学习为重，钱的事，他来想办法。
可是他一个靠出苦力吃饭的农民，短期内靠着一条手臂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我让他放宽心，我说北京的工资很高，我每个星期只挤出一点时间兼职，就能挣到两千块钱了。
爸爸叹了口气，终于放心了，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浸湿了眼眶。
我在心里说“爸，你放心，以后我不但要好好学习，养活自己，终有一天也能让你和妈妈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不再那么劳累。”
7
同学们都在享受无忧的大学生活，忙着恋爱，而我除了学习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工了，除了固定的家教，24小时便利店收银理货，发传单，送外卖，只要能挣到钱，我都去干。
除了我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能余下一部分给弟弟交生活费。
熬了几年后，我终于毕业了，几经周折找到了一分薪资不低的工作。除去房租水电餐费等必要支出，还能剩下一大半，我都打给了妈妈，弟弟也已经上了大学，办了助学贷款，他说以后生活费都靠自己来挣。
爸妈脸上那隐藏很好的惆怅终于不见了，爸爸说我的工资他们都给我攒着，以后给我娶媳妇用。
至于他们老两口，不用我操心，他早已适应了一只胳膊，并且这几年一直在摸索怎么利用网络，把家乡的特产卖出去，每个月能有一小部分收入了，工厂的赔偿款也快到位了。
这场因为我的虚荣，没有衡量家庭条件而起的灾难终于要落幕了，但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只有用不断的努力来弥补曾经的幼稚，给爸爸给整个家庭造成的伤痛。
也希望我的经历给大家一个警示，不要和别人攀比，不要对父母无尽索取，物质的奢求是无止境的，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消费，以免陷入后悔的局面。
同时，父母也要对孩子的索取量力而行，不能要啥给啥！
end
作者：张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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