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昨天打了个电话说聚聚。
也说来奇怪,今天貌似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们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倒是实话。
今天到了他家,并没有什么花样,闲聊了一会,他说想跟我说件事。
“说吧。”
“你知道前些年我交了个艺术家朋友。”
实话说,我不知道。但他接着说了下去。
“你可能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他的。你想不起来?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头发乱的像乞丐,在街边画画的那个。”
“我想不起来,你没跟我说过。”
他有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没关系,我接着说。”
他把眼睛闭起来,似乎在回忆当年的情景。
“当时,我去东城区有事,我已经想不起来是哪条街了。我路过一个桥底,看到一个人,就在人行道上,支了一块画板,对着马路对面画画呢。是啊,好在他体积小,不占道,那地方人也不多。
我当时看了一眼他在画什么,就来了劲。”
“哦?他在画什么?”
“我看不懂,这才是重点。”他笑到。“我还能想起来他画的东西,呵呵,是几个圆,有大有小,散布在画布上。然后呢,每个圆里,都点了四个点。”
“什么玩意。你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谁知道啊,当年就忽然心里一热。我看看街对面,不过是几棵树和边上老旧的店铺罢了。店铺里也没人营业。不过他确实是在对着那些景物画的,还是不是抬头看看,做修改,像模像样的。”
“我说,你不会遇到个故弄玄虚算命的吧。”我差点没笑出来。
“不,他只有一个画板,一张纸和一支铅笔,一块橡皮。”
“不是,你管这么多干嘛啊,他可能是想发挥一下他的艺术头脑罢了。”
“好,好,听我说。当时,嗯,然后我问他在画什么,你猜他说什么,眼睛!我当时追着问,这哪是什么眼睛啊,你在对着什么画呢。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但他接着在画的右上角画了一个菱形,然后就说,把这幅画送我。
我没接受,也非常惊讶。他说找到了知音,邀请我做他朋友,还让我加个什么他的艺术作品群。”
“怎么这么无语,不会是骗子吧,你不会加了吧。”
“我确实是加了,不是骗子,我应该给你看的,但是他昨天把群解散了。——先等等,但他的作品我都留下了,放在了我的电脑里。”
“那个群当时才三十几个人,每隔好几个月才会新来一个人,不过他倒是无所谓,一有新作品就发到群里。也是,群里就他一个人在说话。他挺认真的,每个人他还会私聊发一份。为了给他面子嘛,我只能每次都接收咯,也不碍事。”
陈一边开电脑一边说。
“他什么作品都有,图画的,音乐的,各种,图画大部分都是素描,至于音乐嘛,呵呵,只是各种不和谐的单音节拼接在一起。
还什么知音呢,我真是一个都理解不了。喏,给你看看。”
陈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弹出密密麻麻的图片,全是素描。我看了几张,确实是不懂,就好像是很多几何形状混杂在一起
他拿过鼠标,往下翻了一会,点开了一张图片。
这是一幅素描,却让我感受到了真正的混乱。铅笔印出的线条一层一层地交织在一起,像一大网。但又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些线条在混乱中又展示着一种和谐。
看这里。老陈一手指着画作的一角。这里是“大网”的外围,线条比较稀疏,其中有一个图形分离在了外面,我这次可看出来了,是个用线条构成的鱼。
再看向其它地方,我心里一惊,这整幅画,居然就是用一个个线条鱼叠起来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鱼形状大小几乎完全相同,就像是复制黏贴上去的。
而每条“鱼”都按不一定的间距重叠在一起,或疏或密,没看到什么规律。
“看出来了吧,这幅画很有意思,那人还给它命了名:五鱼图。”
我这时才发现,其它照片底下的名称是字母或数字,只有这幅画底下有中文名字。
“这什么怪名字,你也不问问他这幅画表达了什么。”
“我没有问,就是因为我看懂了。”他一笑。
“哟,真不愧是‘知音’啊。那你说说这幅画讲了什么。”
他笔划了一通,可最后也没讲出来个所以然,自己都乱套了。
“但我真的,我发誓,我当时看到这幅画时,有一瞬间我猛的醒悟了。就像一篇复杂的文章,稍加点拨就豁然开朗的那种感觉。只是看他的画时,感觉更加奇妙。”
“呵呵……”我报以一笑,其实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随便哪个普通人,让他乱涂几笔,然后吹一会,也会感觉他很厉害,要看吹的人功力如何了。
就像某些“知名画家”,画一个点就卖到十几万。
“你今天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最好不要跟这个“艺术家”有关,我心想。
“你这两天手机能一直保持开机,然后放在身边吗?”
“行啊。为什么?”
“唉,我原本以为你会有点兴趣的,没想到…算了。”
“说吧。我现在有点兴趣了。”
陈抬头看了我一眼,把电脑屏幕熄灭了。
“好吧。我保证我没有任何弄虚作假,而且我跟你一个人弄虚作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有可能——”
“我知道。我也想过,不过这人真感觉挺真诚的,那一个文件夹,都是他一个个私聊给我的,哪怕他就是有精神病我也会支持他的。
跟你说吧,昨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千万不要听他三天前发给我的音乐作品,要赶快删除。
我感到很奇怪,我问他,为什么。”
以下是陈口中他和那位“艺术家”的通话。
#
(语气急切)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求你了,把它删掉,彻彻底底地删掉!千万不要碰它!”
陈:“不是,发生什么了,这作品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确实是我自己写的,也是我自己录的,但我,我,唉呀!求你了,快删掉吧!它很危险!我还要跟别人说呢,答应我,快删掉!”
陈:“行,行,我一会儿听完了删掉,不是,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吗?”
“千万!千万不要听啊!你要我怎么说啊……唉我这边,你现在就删掉,然后截图给我。”
陈:“好,好。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然后我不去听,马上删掉,可以吗?”
“(停顿)你不会想听发生了什么的,而且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真的,它简直违背了科学……简直,天哪太可怕了……(念念叨叨)”
陈: “不管我相不相信,你不是还要联系其他人吗,快说,说完了我删掉,结束。”
“…………听完了会想去死!”
陈(笑):“呵…………(嘲讽)那你怎么写出来的。”
“我,我昨天晚上,我为了寻找灵感,我去了东郊区那个公寓楼,对,就是那个一楼。看到那个黑色的影子,我忽然灵感大发,一连写了二十多首,然后我选了几首发给了你们,大概就是这件事。”
陈:“这样啊……那你自己咋没事呢?”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有两个人……死了!真的!不信你自己到论坛网上去看!好了,你立刻把截图发给我,再见!”
#
“你听了?”
“对,我听了,所以才找你。”陈无奈地说。
“那……那你这不是作死吗,人家那样强调,你还非往枪口里钻*。不过没事,听音乐想去死是不可能的,再说,他那人……诶你那音乐删了没,我也听听。”
“你够了。我当时也是不信那邪,才去听的。”
“所以呢?那你现在还怕什么。”
“因为我昨天发现,那死两人是真的,今天越想越不对劲,才来找你的。”
“你在逗我吧,那网站呢,找出来我看看。”
“帖子被删啦,艺术家的电话这两天也打不通,一直是正在通话中,正在通话中。”
“帖子……给删了?”
“对,昨天下午就给删了,莫名其妙。”
“那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因为听了他的音乐呢?”
“因为那两人,和他是同一个小区的……”他把电脑打开,点开qq,把艺术家的资料给我看了看。艺术家的头像是一片纯白,头像边上写着他的位置。
“要是你说的是实话的话,他有没有可能临时改掉了呢?”
“没有,他一直是这个地址。”
“他会不会是利用了这个巧合。”
“那有什么意义呢?我实在想不通他让我把音乐删掉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手扶着脑袋,“而且我还听了,这是重点。”
“你什么时候听的?他打电话之后你去听了?”
“……嗯。反正他每隔几天就发几个作品,素描偶尔还看看,音乐嘛……基本接收完了就不管了。”
“诶,你说那个东郊区的黑屋,是啥玩意。”
“哦,那个经典的传说,你没听过吗,几年前在论坛上很火的。
说东郊区一片烂尾楼,到现在为止至少烂了十年了,前几年有一个画家,也是为了寻找灵感,一次半夜留在了那,第二天发现他失踪了,后来警察探案,发现在一栋楼的走廊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形图案。警方研究了那个图案的成分,你猜是什么,是烤焦的肉!”
“无语。你信?”
“什么信不信,是真事。”
“帖子呢?又被删了?”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两年前就被删了,但当时确实很轰动,几万回复呢。”
我当年没怎么上论坛,也不记得有这事。
“你有那艺术家电话吗,我想问问他本人。”
他拿起手机翻了一会儿,把通话记录调给了我,告我是第一个号码。
“别乱说话。”陈不忘提醒我。
我也没准备骂人,问清楚这事就行了。
这次陈是说对了,正在通话中。两分钟后我又拨了一遍,一样的正在通话。
“没用的,他这两天一直是正在通话。”
“……他不会把你拉黑了吧。”
“不,不,绝对不会。”
“我说,你不会设计了一整个大骗局,来玩我的吧,除了那些素描,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陈有点生气了。“哎!你这话几个意思,我真心诚意来找你,而且这事就找了你一个人,然后就只是让你手机一直开机,我对你说假话有意思么,有问题么你!”
“骗人好玩么,不是。”
“去你的,你可以走了,就现在。”
陈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电梯前,他却又跑过来叮嘱了我一句:“真的只有你会相信我了,手机保持开机吧,求你了。”
电梯门合上,他也被隔绝在了电梯门外,这是什么表情呢,担心,着急?我想到他以前最多只是开开玩笑,也不会做这种事。
或者他只是被人骗了,即便这种可能性不大,反正我没看出来骗他的意义在哪。
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为了陈,我去了东郊区一趟。烂尾楼倒是真的,可问了不少附近的人,没有听说过陈说的那事的,我还不死心,到那个小区里面去转了一圈,到处都是建筑垃圾,不但没找到什么,还被两个保安给“请”了出来。
我追着他们问那件事,但他们只会说“不知道”,看他们凶巴巴的样子,我只能悻悻地走了。
之后的几天里,我按着陈说的把手机一直开机放在身边,一连五天,都没有电话打来。我准备问问他是不是没事了,顺便问一下那个艺术家的号码,可他的手机一直提示关机,第六天一整天都是如此。
我急了,赶到他家楼下,才发现楼下站了一堆举着黑伞的人站在那里,交流些什么。
外边又一个老太太站在那看,看到我,问我来找谁的。
我知道结果了,陈死了,死于坠楼。
我最终也没能等到他的电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