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用简练的笔法徐徐展开了从汉初到武帝时代浩大的宏观经济场面,从萧条、恢复、繁荣、扩张再到衰退,勾勒出一部生动的西汉前期经济史,物极而衰,时极而转,最终还是要,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经历过秦末农民起义、楚汉战争之后的汉朝已疲惫、凋敝至极,生产秩序被打破,民间财富极为匮乏,“天子不能钧驷,将相乘牛车,民无藏盖”,与民生息、无为而治是当时统治阶层的唯一选择,经历了吕后、文帝、景帝三代休养,民众得以滋养繁衍,生产得以恢复,贸易开始繁荣,社会财富成倍增加,到武帝初年出现了经济极盛的局面,“民则人给家足,府库余财货,京师钱累巨万,太仓之粟陈陈相因”。
社会财富的增加,助推了民间奢侈之风,更加剧了王朝的扩张野心。武帝雄才大略,东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开疆拓土,又同匈奴在西北华北开始了几十年的拉锯战,经营新扩张的土地,以至汉兴七十年间积累的财富都无法跟上帝国的前进步伐,帝国的急速扩张也打破了民间正常的生产流通秩序,旧有的财政收入渠道逐渐不济。“兴利之臣自此始”,懂得为王朝快速攫取财富的人开始受到重用,各种新兴的财税手段迭起。
卖爵及买罪。随着汉匈战争的深入,政府收入已经无法支撑军功奖赏体系,于是朝廷将文景时期的卖爵制度升级到武功爵,交钱可以优先选官,同时罪犯可以交钱赎罪。这一制度历来是封建帝国敛财的重要手段,延续千年不废,清朝乾隆时期和珅提出的“议罪银”方案和咸丰时期为了扑灭太平军而开启的纳银捐官措施,与此如出一辙。花钱当官,花钱买罪,能迅速增加王朝收入,而自此吏治大坏,苦了百姓,王朝治理机制也开始变质!
改革币制。汉初无为而治,放开铸币权,官民有铜资源者均可铸币,到了武帝朝混乱的铸币已经不适应当时庞大的经济规模,于是统一铸币也提上了日程。不过新的币制方案却有点令人咂舌,以上林苑白鹿皮造币来换取诸侯手中的玉璧,以银锡造白金币提高铸币面值,销毁原来的半两钱改铸重量更轻的三铢钱,而三铢钱和白金币工艺又易于仿造致使盗币横行,民间金融秩序大乱,这场币制改革最终成为政府向社会各阶层的公开掠夺。
盐铁专营。当时社会经济环境中,盐、铁是民生不可或缺物资,利益颇大,于是朝廷任用了两个成功的盐铁商人组建了官方盐铁专营体系,自此严禁民间私自铸铁煮盐,官府统一生产经营获利,自此开了盐铁专营的先河,而盐的专营一直到2017年才退出历史舞台。
征收营业税。针对商人的囤积获利行为开征营业税,按照货物价值、车、船数量进行征收,不得隐匿,隐匿者财产充公,鼓励告发,告发者可得对方一半财产,为了实现政府增收的目的,采取雷霆手段以鼓励社会上互相告发的风气。结果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整体社会流通体系几近崩溃,“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产业”,社会风气大坏,民间生产秩序紊乱。
建立平准体系。简而言之,政府建立商业机构,进行商品买卖,独享流通利润,千年后的王安石变法也有过类似的措施,号称结果是“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采取了如此之多具有现代意义感的宏观经济管理措施,读起来令人有穿越之感,可是最终社会生产、流通秩序都被禁锢,政府只是涸泽而渔,寅吃卯粮而已,社会被掏空的恶果在武帝执政后期也就真实的表现出来了,“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
《平准书》堪称古代宏观经济管理的经典案例,放在现代仍然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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