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就像是一个在黑夜里大雪纷飞的人啊
——读《蓬勃生长欢乐颂》有感
我用几笔瘦墨摘下些怦然心动的字句:“语文教育呼唤真心倾情于语文的教师。这样的教师对语文不只是一见钟情,更需要一往情深。”我觉得我的心绪便是从这一句开始萌动的,为此我热泪盈眶。
何其幸哉,我成为一名语文教师。于文字丛林间,我遇见语文,只是轻轻地问一声:“你也在这里?”对我而言,语文是二十四桥的明月夜,是浅草能掩的马蹄声,是姑苏城外的寒山寺,是西出阳关的故人。于柴米油盐间,我遇见语文,偶尔感叹一句:“人生不如一句陶渊明。”扫完付款码之后,方才明白,语文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自信,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定,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等待。
语文教育是什么?是时候想想这些最为简单也至为重要的问题了,而回答原本也不应复杂。如哲人所言:“语文即生活,教育即生长。”在读完杨九俊的《蓬勃生长欢乐颂》之后,我忽然对语文教育有了新的认识,它是让精神生长,让灵魂发育,因为它,才会有朝气蓬勃的生命,因为它,才会有不断出彩的人生。
杨九俊在书中写道:“做一位语文老师,每一次带领学生在语文中行走,都会有初始的美感,这样的语文人生一定会是很美好的,这也一定会为学生的语文人生创造出更多美好的可能性。”
我想,当我们带着学生在语文中行走,我们的语文课堂也就充满了生命力。语文教学,有它的张弛。这种张力是饱含语文气象的。
在课堂上,我曾经问过学生几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校园里,常常都带着种从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学生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他们显示得极难为情,好似乎我这个语文老师不应该提出这样与教学无关的问题。那时我顿感失落,原来我的学生没有一点生活经验。可是我不怪他们,因为要带领他们在语文中行走的人是我啊,我怎么能半途而废。
在教学的时候,我的学生问我:“老师,为什么唐朝有唐诗,宋朝有没有诗歌?”我说当然有呀,只不过是每个朝代的艺术成就不一样,唐诗宋词,给人一种习惯性的定律。宋代也有很多著名的诗人,比如说苏轼、王安石。
要向学生解释一个学术问题,显然不符合他们年龄层次的一个深度。于是我想,“唐诗”,它的定义到底意味着什么?蒋勋说,唐代是诗的盛世,是诗歌发展的一个水到渠成的阶段。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达成一个共识——唐诗。在这样一个诗歌的黄金时代里,那么多诗人就像是彼此有约定一样先后登场,挥毫落纸,一咏千年。
我觉得要让孩子产生这样的情感体验,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要他们去死记硬背,而是要让他们能从内心自觉的产生对诗歌的一种体验。对于每个个体而言,寻找一种生命的顿悟,就是一种仪式,这就是语文。
以李白的《望天门山》为例,在唐诗中,以“望”为题的诗歌有很多,《望庐山瀑布》、《望洞庭》、《野望》、《春望》,“望”字起题,几乎没有用什么修饰,我的意思是说,“白描”是一个非常难的技巧。我问学生:“望,可以组什么词?”学生会回答遥望。
我不禁想,当学生说出“遥望”这个词语的时候,在他们的心底会否产生概念。学生会说,遥望是从很远的地方看。
的确,遥望是这个概念。仅从字面上的理解是如此。但我们要想到,遥望是空间和时间的扩大,望是一个动作,亦是一种状态。我们学习诗歌的时候就是要找到这种“望”的感觉,这是一种距离感,带着一些辽阔,甚至说带着一些孤独。
你比如说,放学回家的时候,你站在楼道上等待你的父母来接你,这时你靠着栏杆,眼睛远看这校门口是不是出现了父母的身影,这就是望。当别的学生都被接走,而你却没有人来接,这个时候你会难过,会伤心,没有人能体会你当时的心情,那时的你,就产生了和诗人们一样的情感,一种孤独。
回归到《望天门山》,诗人李白在遥望天门山,这时的他是静止的。他本身已融入到望字之中,他的所见所闻都尽收一望。穿过他这一眼,我们才看到了另一种状态下的李白。他不断的往高大的山峰上走,同时他感觉到好大的哀伤,因为自负之后觉得好孤独。孤独是诗人的常态,因为不止是李白,唐代很多诗人最大的特征几乎就是流浪,就是孤独。这种孤独是生命的一种内在联系,与自我完成。
李白望天门山的时候才二十四岁,这时的他只身出蜀,开始广泛的漫游生活。他是意气风发的美少年,是仗剑天涯的咸阳游侠。对于他来说,生命无论怎样都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他的人生有太多的期待,太多的想象。余光中写他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他当是金庸笔下的独孤求败,弱冠之年,与河朔群雄争锋。刚好,他就是这样的年纪。
访名山大川,拜江河湖海,以谪仙人自居的李白。现在他在遥望天门山。他的年轻、大胆、冒险,在伴随着长江汩汩流动。他写“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开篇直白,惜字如金。几乎用不上注释书,就已明了诗句的含义。眼前的天门山,被长江分割开来,江水向东流去,到这里又洄游。李白的诗句,空间感大开大阖,像武林高手出招干净利落。这两句几乎没有什么枝蔓,直捣黄龙。
但是接下去又不一样,如同郭靖的降龙十八掌中的那招“亢龙无悔”,暗生后劲,力道十足。“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这时的空间由放大到缩小,犹如瞳孔的扩张,最后眼里剩下的是一片孤帆。而整首诗歌,也由此定调。当画面被定格于此,时间就变得客观起来。李白的豁达于此展现,他的出走是生命的流放,却当成了岁月最好不过的狂欢。
二十五年后,李白写了《早发白帝城》。他写“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整首诗全在讲速度,一泻千里。而《望天门山》是一个慢的过程,包括最后孤帆从日边驶来的时候,都是缓缓而隽永的。这两首诗歌的年代跨度比较长,李白的生命状态不同,他创作也是有区分的。这时的他,早已步入人生的后半段,他尝过兰陵美酒,遇见过金陵子弟;他闻过风吹柳花香,也曾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到这里也就要结束了,当我们回归精神家园,回到人性本真,感知各种生命的呼吸与脉搏,开拓生机无限的心灵原野,我们的语文教育才会有真正的觉醒。
也许有人会认为,那些与课本无关的,谈不上语文教育。这样的认识说明他们还不了解语文的真相,语文,就像是一个在黑夜里大雪纷飞的人啊,早已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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