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欢快唢呐声到了李东家门前,李东姐姐李虹一身红装,端坐里屋梳妆台前,几个闺蜜围绕周身。只见她,粉面朱唇,委婉动人,翘楚含情,莹莹闪光,是激动还是不舍,一时间甚是复杂和矛盾!
屋内屋外也到处贴红张喜,人声欢闹!人群中李东爸妈不停的穿梭而忙碌,脸上挂满深沉的默算,还有汗水,到没有喜悦!他们极尽奢靡夸张,邀朋唤友,大摆百桌宴席,为的就是彰显李家气派,以壮声势,好为女儿嫁入婆家增加地位。
李东也忙乱的安排着几个人东挪柜子西移车,嘴里不停的叨叨着:“小心点,放好了,别弄坏了!这些都是我姐姐的嫁妆,很贵很贵的!”“哎呀!不是这么放的,别走起来会晃动碰撞,很容易弄坏的!”李东一边说着搬着智能机器人的满脸胡茬的大叔,一边从他手上接过机器人,还不忘甩开胡茬大叔的手。“不能这么放知道吗?坏了赔不起呀”,然后白了胡茬大叔一眼,胡茬大叔识趣的放开手,扎满胡茬古铜色的脸上,不深不浅的皱纹里挤出了一堆很不自在的伪笑,拿眼角余光扫射了下人群,发现没人注意他,才悻悻的将两只手在深蓝色的粗布外衣上下意识的手里手外抹了两下,踏着早已破旧的黑色皮鞋后退几步,扎入人群中了。
李东忙活了好一阵子,扒拉着人群,冲着爸妈喊“爸!妈!奶奶呢?”这时候李东爸妈才从忙乱中转过神,“哦!是呕!这老太太呢?孙女马上都要上接亲的大奔驰车了,她怎么不在呢?这多显得不庄重呀!”李东妈一边嚷嚷着,一边从人群中挤着冲向李东。“快和你爸去找呀,别误了时辰!”“哎!好嘞!我这就去。”李东答应着妈妈的吩咐,一边忙着向奶奶住着的低矮茅屋冲去…!
离李东家主屋偏东南大概两百米地方就是李东奶奶住的低矮茅草屋,竹片扎的门虚掩着,土墙上一个小小的方孔就是窗户了。光线昏暗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半依半靠在动起来嘎嘎作响的低矮木床上旧的不知是什么布料做成被子上,满脸深壑,蜡黄的神色中,一双看透世态炎凉的眼睛,满是无爱的悲凉!一身粗布深蓝色衣裤,不知多久没有换洗过,褪色发白的罩在骨瘦如柴枯小的身躯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神情,李东的呼喊好像没有发生一样,老奶奶依然木然地半依半靠在床上旧被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离世已久的老伴的遗像,遗像上的老人也直直的望着老奶奶。好像外面的鞭炮声、唢呐声、嘈杂的喧闹声与她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发生。
“哎呀!奶奶!快走!姐姐的婚车都到了,我妈说,再不去就误了时辰了1!”李东像头牛一样,撞开虚掩的竹门冲到奶奶床前,扯起奶奶的胳膊就往外走。“干啥呀?哎呦!慢点,我胳膊疼!”老奶奶被突如其来的李东从寂静中吵醒出来,一边问着李东,一边用干枯的手无力的压在李东握住自己胳膊上的粗壮大手,试图掰开弄疼她的这只手,可是根本就是徒劳。“哎呦!别忙!我的拐棍。”老奶奶说着,被动的被李东拉下了床,她只好顺手摸到了一根废弃了笤帚的竹子把,笤帚头还留有几根塑料苗苗,宛如老奶奶那头上稀疏的白发。拄着拐杖,被李东强拉着跟着走出茅屋。
快走到正屋时,老奶奶已是气喘不已,大口大口的喘气,神色苍白,明显体力不支。这时候,李东妈妈急忙迎上来挽住老人的另一只胳膊,一边看着满院的远亲近邻,脸上堆满狐疑,两颗眼珠子跟另外按上去的一样,滴溜乱转,满人群脸上搜寻看她的异样目光,好像要随时准备扼杀那种向她挑衅的眼神。一边殷切的说:“哎呦!妈,你这都干啥去了?那茅屋好久都不用了,你还去打扫它干啥嘛?别把你老累着了,别人要冤枉我不孝顺了!”拉的长长的尾音,好像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一样。“你看看你把自己弄得,就为了打扫那茅屋,你还把这多年不穿的衣服找出来穿上挡脏了,你老人家还真是爱干净,多勤劳呢!”李东妈一边扯起老奶奶外衣的下摆衣襟抖动着,一边用眼光快速扫射着人群神情的变化高声的嚷嚷着。“”今儿是你孙女出嫁的好日子,你是咱家的长辈,家主,可要足足的端着呢!瞧你这一身,赶快换套衣服去,走!”然后和李东架着老奶奶走入里屋去了。
“重来没把老太太当人看过,这时候献什么殷情?!谁不知道你是如何对老太太的!哼!”“可不是嘛,你看看老太住的屋,睡的床,盖的被,还有吃饭用的碗,啧…啧…那叫一个惨呀!”“不知道老太太还有什么可C榨取的,这时候又把老太太拖出来,不是让她受罪吗?!”“听说老太太还有一对陪嫁的银手镯呢,该C不是想她这个吧!?”“唉!都怪李东爸爸窝囊,才让媳妇这样糟践他老娘,可怜的老太太,可是遭罪咯…”人群中,邻居模样的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手掩嘴低声嘀咕着。
“新人谢祖了!”随着有人高喊一声,然后整个院内人群充了电的电子一样,齐刷刷挤向院内正房客厅大门口,老老少少,红男绿女,探头申颈,垫脚扒肩,尽量把目光往里屋投,唯恐错过好景致一般。再看老太太,已身上着上鲜红的大花外衣,没过手脚,腰间系了黄色绸缎,大红头巾遮住了所有白发,一切都变了,唯独那张木然无神的脸和深嵌在深壑皱纹间黯然伤神的眼没有变。老太太抬起眼,如干涸的渠沟,没有一点润色。慢悠悠的看了眼人群和自己身上的用被单裹成的“旗袍”,李东妈睡衣临时充当的“玉带”,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盖茶具绸缎升职的“头巾”,微微的摇了下头,无语的木偶般坐在大方桌前面椅子上,默默等候着孙女孝顺的“谢祖”。孙女李虹被自己的闺蜜簇拥着,来到奶奶前面,双膝跪在早已准备好的红垫上,仪式般的敬茶磕头后,跪着等着奶奶赐福。还没等奶奶有所反应,李东妈妈忙不迭的掀起老太太的大红“旗袍”,在身上快速搜找,在老太太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展开一看,是一对闪闪发亮的银手镯。老太太还没能明白过来,李东妈妈已经眼疾手快的戴到了李虹手上。“快磕头谢谢奶奶赐福呀!奶奶就是疼孙女,收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着今天呢,呵呵!”李东妈妈骚首弄腰,对着围观亲友大声说。老太太挪了下身子,想要拿回自己的手镯,被李东和妈妈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哎呦!好了妈!知道你心疼孙女,你老腿脚不灵便,就不要起身送她了,你的赐福够了,孙女会经常回来看你老的,呵…呵…!”又是一阵刺耳诡笑。众人看的清楚,刚才李东妈妈掀起老太太“旗袍”找东西时,闪现了老太太原本穿着的那身破旧深蓝色衣裤。大家顿时都明白了老太太罩在外面的这身光鲜的外衣是怎么回事了。
李虹被婚车急冲冲的拉走了,留下一股排气管冒出的尾气,慢慢的在人群中弥漫。
“开席啦!”一声高喊,人群呼啦一下蜂拥至排开的桌席间。然后,盘子的碰撞声,抢吃声,说笑声,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甚是热闹!没吃几分钟,只见席间,拿盆的,带碗的,还有用塑料袋的,直接将正在吃的菜肴,装袋盛碗倒盆开始打包了,一时间,抢碗端盘,抢了起来!可真是热闹了,男人拿酒揣烟,女人挣菜抢汤,好似打家劫舍的土匪进村一般,瞬间,桌子上只剩下空盘碗碟了。因争抢而洒落的菜肴和汤汁便宜了赶来凑热闹的狗鸡鸭,桌子下面又是一片争抢的欢腾场面…!
席罢人散,李东和爸妈猫进了里屋,忙着拆远亲近邻随礼的红包,洒落一床,甚是壮观,李东妈妈两眼放光,挤出贪婪的沉醉的笑!然后累算着。“妈!你跟我姐婆家要的80万礼钱可是净得的,买的嫁妆都是另外给的,别算错了,看看有多少一共”。李东侧在一旁,勾眼望着满床红包对妈妈说。“知道,不要你瞎操心”。李东妈妈头都不抬的回怼李东。李东爸爸默默的坐在离床老远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脑袋,垂目盯着脚下,好像要跟地面讨什么说法一样。
“妈,我要取媳妇,人家也跟我要这些咋办?”,李东鬼使神差的突然问妈妈。李东妈妈听了这话,跟突然触电一样,机灵打了个冷颤,拆红包的手陡然僵持在胸前,失神的眼睛里望向窗外,极度失望和恐惧的神情顿时充满了双目。一时间,屋内的空气凝固了似的,只能听见李东爸爸哀怨的出气声。
屋内空气凝重,室外满院餐后狼藉,只有狗鸡鸭在享用着洒落满地的美味佳肴。客厅内,老太太吃力的解脱身上的大红“旗袍”和“玉带”“头巾”,露出了那满身的深蓝色的已褪色发白外衣和满头稀疏的白发。然后颤巍巍的从椅子上下来,饥肠辘辘,慢慢的扶着桌椅移步到大方桌后面,拿过那根废弃笤帚竹把拐杖巍巍的,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着茅草屋走去,那矮小骨瘦如柴的身躯牵引着投向地面影子,相互伴随着给予慰籍。望着自己的茅屋,虽是百米之遥,却感觉在千里之外,老人蹒跚在自己漫长旅途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