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兴聘
滴答,滴答,滴答······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九号楼的疯女人又唱起来了。
自从搬进新家的那一天起,每天早上叫醒我的,是6点20的闹钟,而伴随我洗漱的,则是疯女人的歌声了。第一次看到她,并未发觉任何的异常,就如早起给全家买早饭的寻常主妇一样,惺忪的睡眼,舒适的家居服,简单的黑色发绳捆住一把厚实的头发。我推着单车走下两级台阶,她迈上台阶,我稍微侧了一下身子,她一句淡淡的“谢谢”,我微笑,骑车离开。突然,“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歌声响起,我扭头一看,浑身震悚。
楼下小公园经常有退休的大妈,或打牌,或遛弯,或遛狗,或遛孙子。在他们的闲谈中,我慢慢编织起对疯女人的了解。41岁的女人,生意失败的店主,老男人的小媳妇,罪犯的母亲。大妈们的嘴巴往往能将风影之事说的言之凿凿,而事物的本来面目到底如何?无人知晓。大妈们用同情的眼光望着她;年轻人绕着她走,走过去还不忘回头望一眼;小区的保安会远远的望着她,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以至于无暇帮助业主追回被偷的电动车。有一次看到一个懵懂的小孩子用甜甜的嗓音喊了一声:阿姨好,可是却被扭过头来的家长一把拉到身后,疯女人白净纤细的手尴尬的伸着,弯曲手指,握紧手指,攥住手心无形的空气。
有天和老公闲聊起来,说到了九号楼的疯女人,老公问:你说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姓魏?她儿子去年犯了事儿被刑拘的那个?
疯女人原名魏满,初中没毕业就去北京的饭店里端盘子了,几年下来,收获了一双静脉曲张的双腿和凑合的爱情。婚后的魏满辞掉了端盘子的工作,脱下了干净的制服,和丈夫回了老家,公婆嫌弃魏满农村出身,婚后就让他们搬出去租房子住了。魏满一咬牙带着老实的丈夫承包了郊区的山头,种起了果树。果树一年年长高,长大,魏满的儿子也一年年长高,长大;果树结果了,儿子上学了;果子卖疯了,魏满挎着憨厚的丈夫,拉着瘦高的儿子住进了城里的楼房。
丈夫笑了,儿子笑了,魏满也笑了···
公公拿着点心看孙子来了,婆婆拿着专门跑到农村去买的老母鸡伺候儿媳妇来了,小叔拿来的,是女朋友的结婚条件。
公公的点心,收下了,公公笑了。
婆婆的母鸡,炖汤喝了,婆婆笑了。
小叔的单子,被魏满收了起来,写了一张借条,连同银行卡一起给了小叔。
没几年,儿子升入了高中,魏满的皱纹又深了,丈夫的面容更苍老了。店铺经营不景气,打电话给公公,没钱;打电话给婆婆,没接;打电话给小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丈夫气红了脸,拿起钥匙就去找小叔了。这一次,魏满没有阻拦丈夫。
再次见到丈夫,是在医院。满脸的血,红红的,一大片。赶来的小叔放下5000块钱,走了。儿子将小汽车上的叔叔拉下来,捡起了地上的砖头。打电话给公公,数落小儿子,骂大孙子;打电话给婆婆,可怜小儿子,骂大儿媳。弟媳妇一声不吭,报警抓人。
丈夫下葬的那天,魏满坐在坟头旁边,一直唱,一直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夕阳山外山”
有算命先生说魏满的名字起的不好,魏满,未满,永远不得圆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