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期待下雪,想起下雪就会兴奋不已。我也问过自己,最初关于雪的记忆是些什么呢?是爷爷家院子里的水龙头为了防冻而裹上的毛巾;是房檐后,沟渠里的冰溜子上摔过的不止一跤;也是夏日的晒台上积起厚厚的雪而招来大人,孩子打闹留下的脚印...然而那真正开始在我的心里种下的那关于“雪”的种子,好像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树枝被压的有些疲乏而微微弯下。田间院落满眼的白色,白的透亮而有些刺眼,没有了农家人穿梭的身影,安静的听得见雪花飘落的声音。下雪的季节,该是没有那么安静的。孩子们热爱的雪仗游戏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头发,衣帽,鞋子里早已被雪浸湿,笑声却一浪比一浪高。院子里,一旁支起了大锅,柴火被炙烤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被煮开的泡泡不断破裂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继而升腾起的鼓鼓热浪涌向天空,热气升腾起来的样子比孩子的尖叫更让人兴奋。另一旁,杀猪匠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刀具器械,传统的杀猪手艺让杀猪匠们在这样的季节里比往日更受人欢迎,也成了这种日子里每家每户餐桌上的“贵宾”。在我的记忆中,每年到爷爷家的杀猪匠是家族里的一位长辈,虽是长辈,却从没人告诉过我该尊称他什么,我也就随着大人们叫了那跟着他一辈子却不知从何起源的外号--“老道”。“老道”的手艺没的说,一辈子虽说没能大富大贵,却是受尽了人们的尊敬,每年到了这个节气的前后都得提前“预定”,而他也是尽可能的不拒绝每一位上来邀请的人家。
爸爸和姑父、爹爹们四五个人,从圈里将猪“围剿”拖至院中,猪的反抗也是不容小觑的,挣扎、扭动着,这时候杀猪匠拿来两根绳子,一跤踩住两只前蹄迅速将之捆绑,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间,两只后踢也已被捆绑好。被束缚住四蹄的它再挣扎也没有用了,四五人将猪抱起放在早已架好的杀猪板上,一个挨着一个锁住猪的身体。被捆绑的身体已无法再动弹多少,杀猪板上的发出阵阵哀嚎,待杀猪匠取刀而来,先是在它的眼前亮了一下,杀猪板就又开始拼命晃动。爸爸和爹爹们就要撑不住了“快点儿啊,一会儿板儿该塌了,中午你可就没肉吃啦...”院中发出阵阵笑声
“老道”不慌不忙的微笑一下,一盆凉水浇在猪头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刀从颈部直入,捅进心脏,没有分毫迟疑,手起刀落间,惨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直到猪头完全耷拉下来。一指长的一道口子,血开始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孩子们惊恐着“四散而逃”,大人们喜笑颜开,不一会儿就盛满了一大瓷盆的猪血。“老道,你的第一份下酒菜这可就有了啊~”奶奶高兴的看着那热腾腾、紫红色的猪血不由得说道。“老道”回身一句“得嘞!”接着再干,在靠近蹄子处割开一个小口,将一直长长铁棍慢慢伸进去慢慢捅,力道不能轻也不能重,轻了,猪皮与肉就不能分离,重了则会划破猪皮,就不能进行接下来的最让人期待,也是最考验杀猪匠的一项技术工作了,那就是吹猪皮。“老道”吸满一胸腔的气然后把嘴凑上去使劲往里吹气,脸总是被憋得通红,每抬头换一口气,总是散发着一股臭腥气。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在半米远的距离以外,既害怕又兴奋的伸长着脖子看这戏剧性的一幕,大人们更是“嘿呀、嘿呀”不自觉的喊成了“杀猪号子”。看着猪皮在全身慢慢膨胀起来,人们的脸上满是心满意足的模样,再用一根草绳将有吹气孔的猪脚捆扎,圆滚滚一坨躺在板上。接着就是一瓢一瓢的热开水浇满全身,“老道”拿出他的剃毛刀,一道道将猪毛剃下,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白花花的大气囊。接下来的割猪头、破肚儿、取内脏、拉猪肠儿......太过血腥。这时候的我往往早已逃离远远的了。
院中股股腥臭味儿和人们忙碌的嘈杂声与满眼干净静谧的雪景形成对比。
踏着各家门前一大早自觉扫掉的积雪而连通的道路,召集各家小伙伴开始了一场又一场打不完的雪仗。中午奶奶的一声吆喝 “回家吃饭嘞~~” 回荡在山间。小伙伴们的眼里都在发光,而我,上一秒还一副凛然的姿态,拍着众位小同伴的肩膀说:“下午给你们带肉吃”下一秒就飞一般的不见了。
再长大些,雪就成了观赏的景儿。会兴奋,但不会再有人和我一起打那怎么也打不完的雪仗了;城市建设,占地搬迁,使得我再也不可能闻到杀猪的臭腥味,杀猪匠“老道”也从此“退休”。不知为何,每当再看到雪景时,我似乎都能看到他抽着烟袋锅,站在自家新建的小院里叹气的样子。或许是感叹他的手艺吧,而我时时感叹的却是儿时的记忆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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