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个胆小鬼

01.

今天是弟弟开学的日子，我爸送他去学校。

老爸原本准备在杭州多留一晚，去看看西湖美景。刚刚他却打电话来，说，直接回家了，不多住一晚了。

我那时候睡得晕晕乎乎的，也没多问。

等我清醒过来，我才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好不容易有时间出来，按照我爸喜爱大自然的性子，肯定是要到处走走玩玩的。

我发微信给裘小昱：老爸好奇怪，不多住一晚就回去了。

他回我：应该是为了老妈，她一个人不敢睡觉的。

我在手机这一端忽然就咧开嘴笑起来。

也对，按照我妈的性子，只要我爸不在家，一定要跑来跟我睡，或者让裘小昱睡觉的时候把门开着。家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就把门反锁，然后把桌子椅子搬到门边，床头灯从黑夜开到白天。

问及原因，她也总是说，“反正就是怕，老感觉不安心。”

可我觉得，我妈明明以前很勇猛的啊。

02.

1992年11月的某一天，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痛。

那时候我爸在城里上班，我妈一个人在家里，她也就没跟其他人打招呼，简单带了点零钱和一件外套就出门坐车了。

在车上的时候，她就疼得额头冒汗，乘务员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有点痛去看医生。乘务员说怎么是你一个人，我妈表示这点痛没啥，她可以搞定。

她就捂着肚子，坐了四十分钟的车到了老爸工作的地方。

她跟传达室的大叔说我爸的名字，大叔表示，我爸出去了。

无奈我妈只能去我爸的宿舍坐了一会儿，疼得连喝两杯热水，按照我妈的说辞就是，“感觉你在我肚子里一直闹腾，真是疼啊。”

后来，她感觉羊水好像破了，有点儿惊慌，就捂着肚子，拎着外套走到门口，刚好遇到一个还算熟识的阿姨，那位阿姨看到我妈的样子惊呆了，她问我妈为什么在这里，然后跟传达室的老伯打了个招呼，让他等我爸回来之后告诉他去医院找我妈。

然后她把我妈扶上自行车，去了医院。

我挺诧异，一个快要生的孕妇竟然能坐在自行车后座，我妈白我一眼，“那时候疼到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的到医院躺下，把你生下来。”

到了医院，挂号，办好手续，躺在病床上，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我妈跟我详细描述了等待过程中的痛苦，“那跟你的姨妈痛根本无法比，第一次生孩子又没经验，羊水又破了，心里还特别紧张。医院的护士又特别忙，”

我问我妈怕不怕。

她说，“肯定是怕的，但是呢，怕也没用，没人帮我，我只能等你爸来，然后摸着肚子跟你说慢点出来。”

我爸赶到的时候，我妈已经进病房了。

上次我跟她说了产妇跳楼的事情，她说生我的时候就是顺产。

我问她疼不。

她说，“疼。”

我说你咋不剖腹或者打个无痛针。

她说，“那时候穷，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啥也不懂，就硬撑着。”

我问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说，“求你快点出来，希望你老爸赶紧来医院。后面脑子就空白了，像个机器人一样，就一直在用力。”

你看，我妈超级勇敢的。

03.

有一次我爸出车祸，全程就只有我妈一个人在医院照顾。

那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

她白天在医院照顾老爸，下午接我回家，哄我睡觉，再去医院看我爸。

我说，老妈，你怎么那么厉害的。

她说，那时候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别人照顾我也不放心。

我说，那你那时候怕吗。

她说，“当然怕啊，担心你爸爸的身体，担心你在家哭，担心医院走廊有恐怖的人出现。所以我随身都带小刀的，太怕了。”

可我妈年轻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去城里，跟着外婆去山上，天黑了还在外面。

我也问过她。

她难得地不知道怎么说，然后想了会儿，说，“年轻的时候没成家，有啥怕的。后来有了你爸，有了你，有了你弟弟，自然担心就多起来了。”

04.

上次出去玩，我妈每天都让我给她发自拍，我以为是她想我了。

后来等我旅行结束，她才告诉我，因为我出发那天的日子不吉利，她一路上都在担心我的安全，也不敢跟老爸说，就一个人默默地担心，哪天没及时收到我的照片，就担心到不行。

弟弟去参加自主招生，她也担心，要我陪着去，我说他都那么大人了，担心啥。她不管，还是要我照料着点，“他没出过远门，虽然是成年人了，但还是不放心。”

老爸万一有天回家晚了，她就不睡，开着客厅的灯，在房间里看电视等我爸回来才敢去睡。晚上出去散步，也要我爸去跳广场舞的地方找她，一起回来。

我妈妈呀，真是个胆小鬼。

什么都怕。

怕走夜路。

怕一个人睡觉。

怕下雨打雷天。

怕东怕西的。

可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怕。

05.

谢谢我妈遇上我爸。

下次，你们还是两个人一起出门吧，就不会彼此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