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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共患难容易,共得利难。患难时,人们有共同的畏惧;得利时,人们有共同的占有欲。在共同的畏惧面前,人们通常会团结起来;在共同的占有欲面前,人们通常会相互争斗。自古到今,由亲密到疏远,由恩义变怨恨,极少不因为有共同的占有欲。唉,太难得了!在我看来,齐鲁郑三国打败许国之后,利益分配是那么的合宜。
在讨伐许国的时候,最先冲上许国都城的是郑国大夫,而齐、鲁两国的大夫没有做到。全部冲进许都的是郑国军队,而齐、鲁两国的军队也没有做到。这样,攻克许都的功劳,就全部归于郑国。把许国交给郑国处置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然而,人之常情却是这样:打仗的时候逃避祸患,就跟在后面;胜利的时候争夺利益,就跑到前面;不惭愧自己没有功劳,反而不允许他人有功劳。三国末期,邓艾、钟会一起讨伐蜀国,邓艾偷袭阴平占领成都,钟会却找了个理由杀死邓艾;王濬、王浑一起讨伐吴国,王濬平定吴国,王浑却弹劾王濬。假若齐、鲁两国的君主,也像钟会、王浑那样去做,那么齐、鲁、郑三国就会发生重大的祸乱。许国虽然偏僻,也是很早就建国了(处置许国的利益不可谓不大)。(围猎的时候)一个野兔跳出来,就会有上百人追遂;(采矿的时候)一个金矿被发现,就会有上百人竞相采挖。更何况,这是一个国家的利益?伐许胜利后,把功劳和利益都给齐国,齐国不敢接受;把功劳和利益都给鲁国,鲁国也不敢接受;最后,把功劳和利益给了郑国,而郑庄公仍然不敢断绝许国的祭祀,于是把许国的相关人员安置到边疆。呜呼!谁说春秋是争名夺利的乱世?这里见到的是诸侯相互谦逊礼让的风尚。齐、鲁没有功劳,也不敢抢占别人的功劳;郑国虽然有功,却不敢恃功而骄。因此,在无功的位置上做得比较好的,没有比得上齐、鲁两国的;在有功劳的位置上做得比较好的,没有比得上郑国的。这种公心,难道只可以用在联合作战中吗?大到共同治理天下,小到共同发展经济,用这个公心来处理问题,无论做什么都能利人利己。
《东莱博议·齐鲁郑入许》
共患易,共利难。患者,人之所同畏也;利者,人之所同欲也。同其畏心,其势必合,同其欲心,其势必争。自古及今,变亲为疏,变恩为怨,鲜不以共利者。吁!亦难矣!吾观三国之克许,何其善处功利之间也?
当伐许之际,先登者郑之大夫,而齐、鲁之大夫无与焉;毕登者郑之师,而齐、鲁之师无与焉。是则克许之功,独出于郑。以许归郑固其所也。然恒人之情,战则避患而居后,胜则争利而居前。不惭己之无功,反不容人之有功。昔邓艾、钟会同伐蜀,艾平蜀而会杀之,王濬、王浑伐吴,濬平吴而浑劾之。使齐、鲁之君,亦如钟会、王浑,则三国祸矣。许地虽偏,亦古之建国也。一兔在野,百人遂之;一金在野,百人竞之,况一国之利乎?今举以与齐,而齐不敢受;举以与鲁,而鲁不敢受,卒归之郑。而郑伯锋不敢绝许之祀,县许之疆。呜呼!孰谓春秋争夺之世,而复见群后德逊之风乎?齐、鲁无功,而不敢攘人之功;郑虽有功,而不敢恃己之功。是善处无功者,莫如齐、鲁,善处有功者,莫若郑也。是心也,岂特可用之战阵之间哉?大而共政,小而共财,推是心而居之,将无入而不自得矣。
【附评】
朱字绿曰:“以三国善处功利之论,先用共患易引起,亦对面法也。说人情处亲切有味,抑扬咏叹,文有余情。”张明德曰:“入手六字,陡绝风峭拔,通往意议,全从无中生有,小中见大,其寄托深远,非他人挨篱摸壁者所可仿佛其万一。以之为初学入门程式,何患不推倒一世。”
附:《齐鲁郑入许》
鲁隐公十一年,鲁、齐、郑共伐许,颍考叔先登,郑师毕登,遂入许。许庄公奔卫。齐侯以许让公,公不受,乃与郑人。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使公孙获处许西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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