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
包富贵生性怯弱,终日披件破棉衣,补丁近百,缩头缩脑在人前走,总是低眉顺眼,怕惹怒了哪位大爷。
有一天,包富贵上街,忽听前面有人喊:“快躲啊,日本人来了。”果然,来了队日本兵,手端三八大盖,亮着明晃晃的刺刀。包富贵躲在屋檐下窥望,蓦然见一日本鬼子直奔自己而来,当时吓得双腿打颤,摇摇欲坠。日本兵走到他跟前,双手比一个椭圆,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蛋。包富贵想:这小鬼子要屙屎,找不到茅房了。于是点头在前面带路,行至厕所前,包富贵转身哈腰道:“太君,你请。”日本兵进去旋即又出来,怒火烧脸说:“中国人良心大大地坏了。”言罢刺刀扎进包富贵肚里。
原来那日本兵双手比一个椭圆,又指指自己的臀部,意思是问:哪里有鸡蛋吃?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包富贵肚子虽被刺破,可并没死。现在当爷爷了。包富贵总爱在后辈面前提起这事,提起来就骂日本鬼子是狗娘养的。他儿子包解放当时还小,只记得那时候爹被抬回来,肚子衣服上都是鲜红的血,娘哭得晕过去。仅此而已。但包解放在爹后来的反复诉说中就对日本人有了深仇大恨,发誓若见了日本鬼子非拿菜刀把他剁碎了喂狗不可。
光阴荏苒,转眼包解放也有了儿子。包大兴中学没毕业就回家待业,终日无所事实地在街面上与一帮小地痞瞎混。说起爷爷那档事,还作一个笑话讲:谁让爷爷不懂日语呢,再说,爷爷天生就胆小怕事,若遇上俺包大兴,哼……下面的话大兴就没说了。
过了两年,包大兴听说南方大开发,不少人去就发了,于是包大兴也去了南方。包大兴一去就是五年,第五年春节回来,包大兴就不是原来那个包大兴,发财了。他把自家街面上豆腐房卖了,盖起三层12间房的大楼,一层开门面房,二层做美容美发生意,三层住人。那包大兴穿起长袍马褂,脚蹬“齐步升”的布鞋,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皆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得干净利落,他走到哪儿,保镖就跟到哪儿。包大兴昂首阔步在小镇上一晃,要多大威风有多大威风。甚至连镇长吴忠也不放在他眼里了。
包大兴爱到小镇“大世界”歌舞厅听歌,他喜欢听“大世界”里红歌星小红的歌。这天坐下不久外面进来一帮人,为首是一40多岁的小个子,八字胡,戴着金边眼镜,旁边作陪的大兴认识,是镇长吴忠。吴忠点头哈腰请“八字胡”上座。“八字胡”坐定,冲身边一个瘦子一使眼色,瘦子从包里取出两捆钱放在桌上,“八字胡”冲镇长叽里呱啦一番话,镇长连连点头。吴忠镇长就宣布:“日本的大江真三郎前来我镇洽谈合资建厂事宜,要为支援我镇建设出一把力,我们非常欢迎,他很喜欢中国文化,今晚光临‘大世界’歌舞厅,希望能听到我们这里最优美动听的歌声,歌舞小姐们,大江真三郎先生说了,谁唱得好听,这些钱就归她。”台上台下掌声如雷。那些歌舞小姐争先恐后地上台表演。小红也不肯落后,上台唱了一首《夜上海》,唱歌间隙直冲大江真三郎抛飞吻。大江真三郎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包大兴目睹这一切,火往上升,从提包中掏出三捆钱拍在茶几上大声宣布:“我点一首歌,《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你们哪个小姐唱得好这些钱就归她。”这话经翻译送到大江真三郎那里,大江真三郎当时就变了脸,腾地跳起直冲大兴走过来说:“你要向我道歉,向我们日本国道歉。”包大兴没正眼看他说:“你们日本人用刺刀把俺爷爷肚子扎破,也应该向俺道歉,你们侵略俺中国多少年,更应该向我们全中国道歉。”双方僵持起来。
吴镇长冲包大兴瞪眼刚要说话,包大兴哈哈一笑说:“我不偷不抢,遵纪守法做生意,你能把俺咋的?”吴镇长看无法收拾局面,急忙让人去找大兴爹,包解放听到日本人来,怒发冲冠,待来到“大世界”门口,抬眼见镇长站在那里,横眉立目吼:“瞧你养的好儿子,把日本人惹火了,一撒手回国,一个多亿的投资你给我屙出来!”包解放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当即软了。来到厅内包解放见了儿子说:“现在是中日友好,你不能耽误了吴镇长的大事!”包大兴头一歪说:“爹,你先一边站着,今天这可是事关中日两国面子问题的大事。就是我爷爷来了,他也会支持我的!”
这时候大江真三郎身后的瘦子急了,冲上来举手抬脚比划着要动武,包大兴坐着眼都有没眨,身后一保镖走上前,不动声色,拿一块砖,拍在自己脑门上,把瘦子吓一跳,细看,保镖脑袋没事,那板砖碎成三块了。大江真三郎惊得张口结舌,半晌,无可奈何地抚一抚小金边眼镜,狼狈地转身走了。
几日后,禹镇那些大小老板们都换成长袍马褂,脚蹬“齐步升”的布鞋,身后也跟了两个保镖,保镖们皆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得干净利落,老板走到哪儿,保镖就跟到那儿。这成为小镇一大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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