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当我决定去福建走走时,第一个确定的目标是厦门之后,第二个确定的目标便是泉州了,因为在历史的书本上,泉州象征着盛唐的开放和商旅络绎,象征着东方的远洋和海上文明。这个繁盛了几个世纪的港口城市,有着中国近一千年间的波澜壮阔,所以火车到达泉州之前,我对这座海港抱着灯火辉煌、风卷云涌的期待。
然而在初夏的阳光下行走在凃元街时,这条闽南街道除了在建筑的色泽上显示着地域特色外,更多地表明着这座城市如今只是福建省一座普通得有些静谧的城市。代表着不同文明交汇的天后宫和清净寺内人烟淡淡,开元寺内些许游人,只有建于宋代的关岳庙外香火鼎盛,人潮如拥,诉说着如今泉州人的信仰。而唐宋时泉州城的中心区域西街,布满着小商品的售卖,于其建筑外形,是一条古街,于其民居生活和商业,则没有得到有效的规划和保护。泉州——这座曾被马可波罗称为“光明之城”的东方第一大港,在历经元代波斯人军阀混战、明代管理海上贸易的市舶司迁移至福州、清代海禁锁国政策后,只留下一条条唐宋格局的街道,诉说着中世纪至今的人文变迁,毗邻的厦门高楼林立,展示着现代化的海滨城市旅游,泉州却融合着座座建筑的名字,内敛着岁月的深沉。泉州,不再发达,泉州,不再闻名,泉州的辉煌,慢慢只沉淀在故纸里,淡淡地散落在泉州的街道上,而泉州东郊洛阳江上的万安石桥,执着地从宋至今跨江接海,是否还在坚持着九百多年前中国海港第一桥?
几年之后,我又来到了汕头。在年幼的时光里,这座相邻太平洋的岭南港口城市因其经济特区的定位,在我心里有类似于深圳的描摹,而此番潮汕行,却让我对这座穿越北回归线的城市有了不同的思考。若论其现代化,汕头远胜于泉州,若论其文明痕迹,坐拥潮绣和潮州窑的潮汕三城,却只留下了一方潮洲古街,追忆着韩愈兴潮州、宋元建牌坊,而作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的潮绣、中国最早建窑烧瓷之地的潮州窑,却未见其规划、保护和传播,潮州古街上的潮绣、潮州窑博物馆,与其说是袖珍型博物馆,不如说是商铺,简单的陈列摆放和浓烈的商业售卖。在潮汕这个家家户户喝茶的地方,本可以潮州窑为器,形成一条产业链,然而汕头的街道上零星分布的茶叶和瓷器商铺,只是各自为营地小规模经营着茶与潮州窑瓷器的销售。
更为不解地是,岭南园林是与北方皇家园林、江南园林是平分春色的古代三大派系园林,西园作为汕头的岭南园林代表,却年久失修,并未得到保护和规整,也未向公众开放展示岭南园林的四季葱郁。倘若西园是在苏州或者扬州,政府早已保护、维修和作为景点开放,并且在城市文化传播中作为地域文化的承载者而在媒体上展示了。
说到旅游,汕头的南澳岛景致并不逊于北海的涠洲岛,岛上的交通便捷度和生活舒适度更是胜过涠洲岛,南澳大桥的开通使登岛游览不再依赖于轮渡,这番景致与交通兼具,且具备北回归线横穿岛屿的自然特色,南澳岛的知名度却远逊于涠洲岛,在涠洲岛迎各省游人度假时,南澳岛仅仅迎接着广东省内的游客。
关于这座占据经济特区天时的城市为何没有如深圳般发展,这座拥有李嘉诚、马化腾为代表的潮汕富商和广大南洋华侨商团的城市为何会沦为广东三线城市,汕头民间已经有更为阐述,生于潮汕、长于潮汕的人会比我有更深刻的认识。只是在汕头,继在陕北之后,我又一次听到了一种认知,公务员、教师、医生等体制内的工作才是正经工作,其他的工作没有社会地位,在婚姻的考量里,拥有体制内工作的人员会得到优先考虑。这种认知让我又一次惊住了,一个城市有活力,他需要包容和开放,他需要海纳四方,汕头的年轻人接受完高等教育后并不愿意回到汕头工作,是否也有这种束缚性的认知阻碍了年轻人来到汕头,阻碍了汕头的活力,或者说是城市的发展滞后、市场经济工作岗位的不足造就了这种认知?
泉州,繁华如锦近千年,却终是因国策变迁和海运发展,昔日灿烂如烟散去,但泉州因承载中国海运文明近千年从而在中国海上贸易史上留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汕头,占据经济特区天时、港口城市地利、潮汕财团人和,坐拥潮汕文化和岭南文明遗迹,却尚未在中华文明史上留下饱满的图画,一个地区的文明,是否应有长远的保护和传播,即使终有一日因城市变迁而息于平淡,却也在中华五彩斑斓的文明史中留下彩色而浓郁的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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