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习惯用宽宏大量的,慈爱的目光来审视自己;但至少每个人都以自己明白知道或浑然不觉但实际存在的价值观去衡量外界——
在我们的心目中,我们自己总是善良的,温和的,值得被谅解的。
我们心胸宽广,我们兴趣广泛,我们可塑性强,我们永远站在真理的一方——我,在我的世界中,是作为至高裁判者的君王。
我们无法看到自己未知的东西,在已知的圆周之内,便是我们认知的全部。
悲哀的是,已知的圆周越小,我们认知的面积便越小。因此在见识浅薄之时,我们往往会有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之举。但更悲哀的是,我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宽阔,但实际上永远不能驶出既定的港口。
这种微妙的认知,于我是源自一个微小的契机——四年前,我买了一本大江健三郎的作品集,但至今读不下一篇。
作为一个读书口味驳杂的人,虽然懒惰拖延,但对于自己亲手买回来的书,多多多少都翻过几页。神奇的是,这本因为作者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名头而惑使我买下的书,却实在是难以下口。
不管怎么百度作者盛名豆瓣高逼格书评,就是翻不下三页就忘了前面在说啥。屡败屡战之后,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就是对这本书,这个流派的风格没有感觉。
就像对朋友安利《百年孤独》是多么有趣易读,而朋友惊奇地抱怨它太晦涩难读时我所感受到的隐秘的欢乐一样,我清晰地认识到,或许大江健三郎之内也有甜美的精神享受,但我与之无缘了。
我开始渐渐发现,其实我不喜欢的事情,不感兴趣的游戏,不擅长的活动是那么那么地多。我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辽阔,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随和,没有自己所幻想的那么好玩,倒是远比自己以为的懒惰和愚钝得多——有时候,要我们认识到真正的自己是多么难啊。
即使我们真实的样子在他人眼中是如此一目了然,清晰得无需确认,大脑却总是顽固地把自己所寄存的灵魂妆点成完美的虚幻形象。据说镜中自己的样貌,会被美化百分之三十——我们连自己的肉身都看不真切,又如何能确定看清自己的精神?
小时候,我们被各种名人鸡汤鼓舞着,人人都想当科学家,作家,有钱人……谈起励志谈起曲折的成功,我们如数家珍。鲁迅孔明爱迪生,屈原牛顿乔布斯,个个像我们身边的大舅二姑三姥爷一样稀松平常。
于是我们忘记了,这些我们赖以自勉的鸡汤人物,本来就是人类中神赐的天才,是金字塔顶端的顶端——大浪淘沙,在纷繁冗杂的岁月中脱颖而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本来就不是平常的人物啊。想来,时势命运,风水才能,该是都占尽了。
而同时代那些恒河沙数的琐碎小人物,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如今我们每天刷着八卦,刷着表情包,至死方休地追随着各类社会热点,看起来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我们不再谈论梦想?
当我们处于梦幻的孩提时代时,我们在作文簿上慷慨激昂地写下我要成为最好的科学家,在父母亲戚的循循善诱下信心满满地说出我要登上宇宙飞船遨游太空,会得到鲜红色的优和赞许的目光;
而如今,没有人再提及那些为中华之崛起为人类之进步而奋斗的梦想。我们甚至连在朋友圈提及自己的梦想都不敢,当然,我指的是除了不挂科除了赚钱除了脱单除了“成为更好的自己”之外的,那种真正的梦想。
梦想从走进现实开始破灭;
梦想从见到自己开始结束。
但是,梦想又何尝不是梦醒之日开始,从涅槃之时重生。
或许你也被你的大江健三郎撕碎,但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离自己又近了一点点。
如果你真的还有梦想,在午夜梦回时独自思忖,在心头日日盘旋的那种梦想,那么就算不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不用鸡汤不用勺,好鼓不用重锤敲。你自然会朝着它爬过去的。
万一万一,万一有一天,真的实现了呢?
祝你做梦也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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