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长白山,每个人最后的目的地,一定是天池。
七月份应该是游长白山最好的季节,可是恰恰这个季节,又常常会赶上连雨天,天池就不会对游客开放。人们常常拿自己跟某位大人物比,说是他连续四次来长白山,都遗憾地没看到天池。这样想好像,看到看不到都能安慰到自己。
我们在宾馆等了三天,终于接到可以上山的消息。天尽管还阴着,云却是一团团变得淡而白了,渐渐散开,渐渐轻薄,那云的缝隙里,乍现天蓝,忽隐忽现,让人心情兴奋。
坐大巴然后转小巴 ,这个过程一直都在排队,然后还是排队。
云像是在跟游客开玩笑一样,飘忽不定地游走着,像奔跑不及,天色也忽明忽暗。在等大巴时,阳光突然又穿过云层冒出来,人们欢声雀跃,又有人说起那大人物没有上山的事了。转乘小车时,要去用门票兑换票。我和婆婆还有女儿在休息区,一边吃午饭一边等爱人去取票。
人特别多,心情因为天的变化而变得焦躁不安。因为,天又阴了。云像从山间扯下来的一样,山头在云里飘忽不定,竟似游走。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像蒸汽,像晨烟,像是从山的夹缝里荡来又漫成一片烟翠。人群里不时地有议论,怕是马上又要关闭了,怕是像那大人物一样遗憾了。这样没有确切消息地等候,让人坐立不安,心急气燥。检票口排着长长的队没有尽头,大巴不停地从山下上来,小巴还是一辆接一辆地发走。也只有这,让人心怀希望,一时间都盯着小巴发车的方向。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忽然冲过来一群人,吵吵嚷嚷声中,我清楚地听见了爱人的声音。
一左一右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推搡着往候车室外走。爱人和一个男人互相抓着对方。我当时不知哪来的胆量,冲过去拦在前面,“干嘛?他犯了什么错?”
警察一把抓住我,爱人急忙大声喊:“我媳妇,别动她,她是我媳妇。”
警察让我跟着一起走,我们来休息区外面的警车上。一个警察跟我说了大致情况,就是两个人排队起的冲突,都怕上不了山,那人加塞,爱人说了他,情急之下有推搡。那个人手抓破皮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那个人一个电话,从人群里冲进来四五个男人。胳膊上刺有有纹身,眼里竟似充满杀机一般。有人报了警,警察意识到事情的结果,恐怕不会轻易简单的了结。
爱人年轻时就是一个简单而冲动的人,他认识我以后,常常是一种很隐忍克制的状态。因为在意便表现出顺从,这并不是我多厉害。反过来,我其实是很容易遇事慌张的人。我看着那几个“小弟”,我瞬间想到的是,我要如何平息眼前的一切。婆婆和女儿在那边等着,我要怎样把爱人平安地带回到她们面前。那几个人,一直站在出口,恶狠狠地看着我俩。
警察希望我们可以自行协商。那人气头上,却一直不同意与爱人和解,他拒绝协商。
我是害怕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内心快速思考对策 努力强迫自己镇静。
我向另一辆车走去,爱人急忙跟着我。我一把握住那人的手。“大哥,听口音您是辽宁口音,我是盘锦的。我爱人如果冒犯了您,请相信他是无意的。我们领着八十岁老母亲和小女儿出来旅游,跟您一样,都希望旅途愉快。出来相识都是缘分,我代他向您道歉,影响您心情是我们的错,您手的伤我可以……”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我的心非常害怕,身体似乎在抖。爱人太了解我了,如果没有我,他会做出任何不计后果的事来。终于他也不犟了,眼前的事不值钱的自尊有什么用呢?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境界是多么愚蠢啊,他顺着我的话向那人到了歉。
那人说的话,我现在都心有余悸。“你可以去沈阳打听打听,我夏xx在铁西是什么人,今天我给大姐你个面子,否则,你问问我几个兄弟答应不。”他的眼睛,瞟了一眼爱人。
我分别跟几个兄弟道了歉。其中一个高个子走过来说,“多大点事儿,你小子不要命了。”
事情终于解决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
可是我一直害怕,我想了无数可能,在后来排队时,我一直站在爱人前面,眼睛却扫视他的周围。我平时就有脸盲的毛病,见个几面的人我都认不清。我觉得周围队伍里,那些瞪着眼睛看我们的人,都有点像刚刚那几个“兄弟”。想着,如果一会儿到了山上,忽然冲过来持刀行凶的人怎么办?我会替他挡刀,我会。然后我好像听见他在呼唤我,女儿和婆婆在哭。想着凶手会抓不着,想着我也许会命丧天池……
爱人说从我冲到警察面前他就开始后悔,他说他当时就觉得对不起我,还有婆婆和女儿。他看出我排队时一直神色紧张,就两只手从后面搂着我。可这样他的后背就暴露了,我却一直无法在他怀里定下心。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天池。所有能想到的,所有假设的画面,一直在心里忽闪忽现,我无法专心欣赏天池的神奇和震撼,我时时刻刻盯着周边,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天终于晴了,太阳也出来了,云像一抹薄纱,在每个人的身上拂过,不知从哪里来,又飘到哪里去。天蓝得醉人,天池蓝得更是心惊肉跳,我们合影时激动万分,我的眼睛,依然不敢一刻放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