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2021年的教师节
又到教师节,我还是个老师吗?
以前我是,因为学生这样叫我,家长也这样称呼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说我是做教育的。
21年前的2000年,一个略带青涩的青年初登讲台,带着几分紧张、兴奋与青春的热情,在一群渴求知识的10来岁孩子面前,开启了我教书育人的职业生涯。从此以“像春蚕无怨无艾毕生献给教育事业,如红烛发光发热精心培养国家良才”为座右铭,在乡村小学当起了代课老师。当时有一大批民办老师,教坛耕耘数十年,不问西东,只有学生。我就是在她们的教导下,从小就怀着一种对教师崇高的职业神圣感,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的。后来我离开了乡村,到城市的私立学校教书,从小学到初中,后来带过高中学生,还曾受聘于大学讲台,一路的教育生涯,让我越发热爱这个职业,对教师的责任和使命感也更加强烈。
韩愈在《师说》中写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我能为学子在学业上答疑解惑,为青少年在成长期激发梦想,难道不是个老师吗?只是在后来的教育道路上,我没能进入体制,享受国家财政俸禄,而是阴差阳错的选择了创办一家校外培训班。游离于国家教育体制之外,赶上了校外培训野蛮生长的好机会,利用周末和假期,耕耘起了这块属于自己的教育“自留地”,“试验田”。在这里,我可以把一线教学的经验积累结合自己对教育的理解,经过研究整理,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并大胆实践,可以快速得到学生和家长反馈。受市场规律调节,让教学效果说话,家长们愿意掏着钱送孩子来。最初的那几年,我曾怀疑自己的职业身份。每每遇到家长缴费讨价还价时,我就会诘问自己:“我是老师,还是生意人?“,后来从孔夫子收徒还要二斤肉,佛祖奉经还要人事钱中找到了自我慰籍。既能教书育人,又能养家糊口,我找到了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平衡点,我的教育梦想实现了。
但2021年7月24日,中央的一纸政令,让这一切都变了。
一时间,本就不断受治理整顿的校外培训机构,在社会中成了众矢之的,各大媒体纷纷报道,各地政府和教育主管领导下狠招,出重拳,落实中央政策,严厉打击校外培训机构。各地“扫黄打非“”扫黑除恶“等执法部门纷纷行动,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们,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治理整顿大会战。教培机构成了影响国家”三孩“政策的绊脚石,教培机构的从业者成了”过街老鼠“,”臭老九“,成了增加学生学业负担的”帮凶“,成了增加家长教育焦虑和家庭教育负担的”敛财者“,教育者不能赚钱成了”社会共识“,即使不拿财政一分投入,也不应”唯利是图“。
原来的职业神圣感和教育人的情怀使命一下子荡然无存。
我如坠万丈深渊,顿时陷入焦虑,无奈,茫然,无助……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一直追随我的学生怎么讲,我不知道和信任我的家长怎么说,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我将带着我的老师们走向何方?我就说,我以前教的不对吗?我不应该向家长收钱吗?是我不能给到大家更好吗?如果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政府不让我再做了呢?孩子们再不能来听课了呢?老师们再不能激情满怀的在讲台上挥洒青春了呢?如果不能再教学了,我还是个老师吗?以后孩子和家长再见我了该怎么称呼我呢?不教书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可以去体制内的学校教书吗?不行了,我的年龄已经超过了招录年龄。我去搬砖吧,也不行,长时间的教书生活身体不行了。
或许,未来的生活,我不会再给政府添堵,给国家添乱,我会拥护国家政策,理解政府难处。因为多年教书,我看了很多书,将来我可以继续读书,只是不再授课,我可以写书。找一个乡村偏僻的一隅,回归田园的生活。遛遛狗,逗逗猫,养养花,种种菜,然后再把自己曾经的教育故事写下来,把自己对教育的理解写下来,汇集成书,作为对自己后半生的一个交代吧。
只是,那个时候,如果还有学生或家长找我,我就告诉他们,去读书吧,都在书里面。至于他们怎么称呼我,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不是老师,最多算是个作者。
崔明杰 于郑州
202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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