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作者: 此心吾与白鸥盟_ | 来源:发表于2022-12-31 00:09 被阅读0次

    昨天,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发烧咳嗽。我想她大抵是阳了。但母亲自认为在穷乡僻壤,她接触人少,也许只是感冒。乡里没有配备抗原,母亲无法做测试;我对于母亲的病症,也着实无法确认。我只得对母亲说:

    “我明天回来!”

    “你还阳着呢,就别回来了。”母亲却一口拒绝。我明白:母亲的拒绝,既是她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母亲在我阳后,一直不许我回去,她担心我传染给她和家父。即使在现在,母亲也有了类似阳的症状。我只得作罢。

    今天午前,母亲又打来电话。我想她总是要告诉我她的病情。她也的确说了,却只是三言两语;我听出来:病情大致和昨天差不多。但母亲随后却说:

    “皋死了!昨天夜里死的!”

    “……”我在电话一头着实一怔。

    “他是病毒死的吗?”但我随即问母亲。我这样问,原于几日来我颇闻了一些因阳而死的人。

    “我不清楚。他昨晚陪他爸装牙齿。到夜里九点多,他已经死了,被拿回到了乡下。”

    那么,皋的死也许只在一瞬间的事。

    “他以前有病吗?”我忍不住又问母亲。

    “他在三年前,一次喝完喜酒,在半路摔了一跤。”母亲说。大约在母亲看来,皋的那一次摔跤很有些厉害。且除此,皋似乎没有病症。

    这倒很有些令人疑惑。但皋总是死了。且因为阳,依照乡俗,村里原本每家出一人帮忙丧事,在当下,人们怕感染阳,大都不敢来帮忙,前来的只有凄清的两三个人。丧事的料理也是如此的惨淡。

    我最后一次见到皋也许还在七八年前,或者更早。那时,他的父亲庄老年纪尚在七十多岁,他身体硬朗,尚在村里经营着一家已经开了十来年的麻将馆。我那时逢周末,或者节假、过年,很多时候为了打发时间,便泡在庄老的麻将馆里。麻将馆里,除了麻将,也有打牌。记得那时,庄老的四个儿子中,皋是来得次数最多的。皋除了麻将,牌也打。而庄老是个热络的人,在乡里很有口碑,大伙都喜欢他,自然,他的麻将馆多数时候生意也很好。而印象里,皋却有些沉默寡言。我记得,我很有几次同皋一桌打牌,或者打麻将;也有时,我同他一桌,同着其他人一起闲聊。他的不多的言语,或者会心的笑,会使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而这,又绝不是对于他的牙齿的赞美,而实在是他的脸太黑的缘故。

    我甚至,曾经因为他那张黑的脸,怀疑过他的工种。但现在看来,我的怀疑是毫无理由的。大约人的肤色,完全只是天生的。据母亲说,皋在P镇的农机公司做厨子。而他做厨子的那段时间,也许也正是他父亲庄老开麻将馆的时期。但我总不能确切地清楚。而只是听母亲说:皋待人好的。母亲记起:有一回,她去P镇干活,正好在皋的公司。母亲与另一个同去的妇人自带了米去这家公司的食堂蒸饭,恰巧遇见了在食堂做厨子的同村的皋。皋很好客,他几乎夺下了母亲她们淘米的饭盒,而只说,到时候食堂里打点饭就行了。而母亲她们也终于没好意思,在最后,她们仍然自己蒸了饭。但总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在母亲的记忆里永远美好的存留着。

    皋在近三年,一直承包鱼塘。这源于他的二弟荣。荣在四乡因孝出名,也的确是天下少有的令人敬仰的男子。而且,荣又事业有成,一直是P镇某渔场的场长。而皋的家境总要差一些,于是荣扶持他,让他也做一点渔业上的生意。但其实,荣——包括皋——承包的鱼塘明年即将到期,且因为庄老夫妇年迈,荣已决定,在明年,由他出资雇用他的兄长皋在乡里服侍双亲。

    然而,皋竟然猝然而去。我想到友爱的庄老,他会是怎样的伤心啊!而庄老,现在估计有八十三四岁的年纪,也果然很老迈了。大约在一年前,我回乡,车子经过离家只有一二百米的乡道,我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到庄老正步履蹒跚地面向我行走。但我那时开着车,不便同他招呼。且据说,他老来耳聋,我即使同他招呼恐怕也难于交流了。而他是最客气的,在他身体好的时候,他看见人来,总是大老远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据母亲说,庄老的父母是嘉善人。庄老的父亲在一家大户人家做长工,而那户人家的大小姐竟然看上了这位长工。自然,这样的婚姻在那个年代是无法被家族认可的。于是,他俩不得已而私奔,落户到了我们的村子。且据说,他们私奔后,那位大小姐再也没有回过她原先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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