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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手稿

作家手稿

作者: DFTexas | 来源:发表于2020-07-14 18:39 被阅读0次

    Author:Douglas F Texas

    作家K.I先生已经失踪联络整整两个月了。

    这让我,笔者,以及负责审稿他的手稿的整个编辑部来说,可以说是将我们置于当下如此尴尬的局面,不知他作何感想。

    已经无路可走了,笔者只好计划四月30日,也就是下个礼拜,前往K.I先生的家里去寻找稿件,而笔者所属的编辑部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编辑上门催稿的,当然,也没有听说过有哪位作者突然玩失踪的;而本人要取的是《来自惑星》的完结章节---第五章节的手稿之前,想先向读者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这位奇怪作家,K.I先生:

    K.I先生大概是在五年前的那个盛夏,也就是七月中旬开始向文刊部投稿,而仅仅只是处女作,就得到了主编的赏识,认为是“天才之作但缺少栽培的土壤”,于是K.I先生的这部处女作的第一章节刊登在次月文刊的小说专栏上并正式连载,而笔者是在三年前,才走进编辑部,那年盛夏七月,想不通的却是,除了五年前的主编(现在已经是杂志社的社长)之外,最初负责那部处女作发行,出版的负责人都已经辞职抑或是提前退休;而且,当初主编在要求编排的版面时,提出了让人诧异的要求:在原本是要刊登第二章节的版面位置所需要的字数面积不变,却只刊登了一句话,换句话讲,印刷出来的文刊,有一页纸,正反两面只有一句话......

    曾经一位负责K.I小说的编辑辞职之后,笔者顶替了他的空位,他在临走前最后一个周末的酒会上伶仃大醉,半混乱半清醒的转述给我这些传言,“你呀!可要想清楚了,以后你...呕...负责了他的书,可是没好果子吃...”笔者在酒会结束之后,将那位编辑送回家,在回自己租的公寓路上也在不断细想他说过的那些传言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但实际上,第一批负责K.I先生稿件的编辑们虽然都离开了编辑部,但那些传言依然在办公室上空周旋,但最令人好奇的就是,那句在空白两面上刊登的话到底是什么?

    而后,我在一打五年前十二月份圣诞节的特辑宣传海报上找到了一点头绪—那张海报已经掉色泛白,颜色的调配也被太阳烤的走了样,但那本几乎逼走全部编辑的处女作的真面目赫然出现在笔者面前:《这本书名为《Boner》,据说是改编自真实事件:在老城区的胡同里发生了一件怪诞猎奇的凶杀案—死者被钉在墙上,且被挖走了除了头部以外体内所有骨头,作者以第二人称“你”的视角描述了傍晚时分,凶案发生的所有过程,但神秘的“第二章节”笔者并没有查到,在编辑部的仓库中,没有发现与这本书相关的任何资料,除了那一打以及泛白的宣传海报,以及被人抄写在海报背后空白部分的一段话:

    “尾声:最奇怪的就是,我们的主人公,虽然逃出了阴影,却没有逃出自己的命运——成为出于‘Boner’之手的最后一件艺术品的命运。

    END”

    虽然不清楚这本书的内容细节以及类型手法,且也不太清楚这句话是不是《Boner》的最后尾声,但如此怪异的讲法,以及日后主要负责时的感受可以确定—这句话绝对出自K·I之手。

    而加入编辑组之后,这才正式开始负责编辑K.I的书。笔者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在九月末的梅雨季节。

    也是因为潮湿阴冷,在负责K.I的手稿时,异常痛苦:K.I坚持邮寄手稿,现在在其他作家的编辑组,大部分都是电子版,大大降低了作者以及编辑的压力,但K.I的手稿,在排版审核的过程中,又得加一步骤“翻译”;K.I的字迹稍微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K.I是一个左撇子亦或者是坚持做手写作,因为他运笔以及连笔的方式,都与用右手写字的人不同,而且,K.I的惯用手并不是左手,所有未干的墨迹的磨得方向都是与左手写相反的;另一方面K.I好像是强迫用左手写字,好像在可以掩盖什么,但主要问题在于,K.I的字迹潦草,但没有一处墨点或污渍,看上去像未加修改,一气合成。

    笔者在和同组编辑的人讨论了这点,但他们只想着快点编辑完早定休息。最初我本来是这样想的,而后最为折磨的事就来了……

    梅雨期的第二个礼拜,我收到了第一份要处理的K.I原稿《黑色动物三部曲第一部:黑山羊的卵》,第一部一共三卷,而笔者为之震惊,其原因是,笔者收到的是第一卷,已有700多页手稿,整理之后足足25万字,如此的篇幅,以及可以供某些出版社出四五本书了。笔者还是最幸运的,对桌的组员负责的第三卷共1000多页,48万字,另一位前辈,负责了1500多页,整整60万字。

    在接受快件时,本以为是哪些被书店退回的问题刊物,但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的手稿,而且,部分手稿已经受潮字迹发霉。最严重的就是前辈负责的第二卷......

    笔者一直想了解的是,K.I先生是如何写得这么多,那种墨水未干彻底,就被蹭花的稿纸纸面,字迹不太好认,但看惯了之后发现是非常工整的,当笔者第一遍通读审稿时,本人负责的这部故事却是让我感到强烈的不安,不明白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那种不安的空洞感,不时的让我的心脏下坠,下坠,下坠...

    就如下所复述:

    “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而且让你感到不安的家伙,正一个人端着加冰的威士忌向你缓慢的平移到你的面前,告诉你,下面我要住在你的家里,这杯威士忌就是你冰箱里剩下的半瓶,啊你不是解了酒吗?所以不要担心,我会给你还回去的......”

    “...我在沙漠中寻找不到梦的开始,但到最后关头,我脑中最后的两块粘在一起的冰融化殆尽后,水从额头滲出,我才明白,我一直都在梦里浮游,没有目的,都梦本身推动着、拉扯着、浮游着...”

    “火在熊熊燃烧,在燃烧,在跳舞,在我的大腿面上快乐的跳舞;我的腿已经火苗践踏得焦臭,但它却越来越活泼;我动不了,驱使不了已经麻木以及我的身体;哈,我已经身首异处,对了,我是在流泪,还是黑色的血液从我的脸颊上流淌而下...”

    “镜子碎了一地,我看不清楚哪一片碎片上映照着我真正的倒影,哪些才是异化的我......不对,都错了……”

    我可能发疯了,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咬在嘴里,起身静悄悄的朝吸烟室走去,这时,主编隔着玻璃睹了我一眼,然后撇开我的视线接了一个电话。

    点上一支烟,我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叹出一口烟圈。放松了好多。

    我与一同编辑坐在对桌的同事在编审完第一次之后,去往楼对面的酒吧各自喝了一杯,我点了一杯加柠檬汁的白兰地,而他直接点了一杯纯伏特加,在吧台的对桌猛嘬了一口之后,向我要了一支万宝路,“抱歉,最近内人收了烟和打火机。”我示意无碍,只见他抽出了一支烟,咬在了嘴里滑动酒吧里的赠品火柴,眼看那木签快烧完时才点着了那支烟,慢慢的嘬了一大口,之后从鼻子里醒了出一缕烟气,这才放松瘫软靠在椅子靠背上,双手垂下,合上了眼。我叹了口气:“有那么大压力吗,不就是编了稿子嘛……”

    他又吸了一口烟,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右手指间还在夹着那盒火柴,“哗啦哗啦”的在玩弄着在我的耳边回响。

    “这可不是编辑,这是在慢性自杀吧。”

    “就是啊。”我也点起一支烟,感叹道:“我搞不懂啊,这个人的精力为什么这么好,一次性就寄过来三部,而且这要印刷出来,没个七八百页可印不完吧,完完整整一本书估计也有个上下两册,一百万字吧……太可怕了吧,没了四五年写不完吧……”

    这样,我就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一直到他洗完了一支烟后又点起一支,用前一支的烟屁股,续了第二支,

    “欸,我还是没有看过多少市面的新人啊...”

    “为何这么说嘞,我的前辈啊”我嘬了一口白兰地。

    “刚刚,我没有说话,你一直在说了几分钟,你估计,你说了多少字。”

    我明白了!K.I的写作方法,

    “雇佣写手,然后自己口述吗?现在还有这种职业吗?”

    他摇了摇头:“不一定是职业的写手,但至少有人在帮他,他口述,另一个人帮他写....不管怎么说,手法一定是非常好想的,关键就是动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另一点,你没有提到,就是左撇子。”

    “左撇子?”

    “对那个写手至少本身不是纯粹的左撇子。”

    “为什么这么说?那么那些痕迹...”

    “你注意,‘本身’,这东西可以学的,”

    我非常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学来的。”

    他嘬了一口伏特加:

    “你看过卡夫卡的手稿吗?他是左撇子,写着不是自己母语的文章,虽然潦草,但纸面非常干净,但是倘若你是学来的左撇子,纸面可就不会这么干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家里的人,本来都是左撇子,而后来硬生生的被扳回来改成了右撇子,所以你记住像他这种思维非常活跃的人来说,字迹非常潦草,是正常的。”

    “可是他为什么写得这么急时时间不多了吗?”

    “这不是重点,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是...”

    我已经不太想听下去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K.I本人可能大限已到,时间不多了。但另一件事情,我非常想知道他就是我的这位前辈他负责的章节,到底讲了些什么。

    大概是在负责完《黑色动物三部曲》之后,也就是去年的八月初暑期的时候,这本共三1一百三十万字的宏篇巨著终于出版了,编辑部的大部分负责这本书的编辑们,本来都是打算自暴自弃的想法把稿件送到了印刷厂,但万万没有想到,在宣传部的“宣传魔法”下,这本厚如砖的大部头,在上市的前半个月时间异常的火爆畅销,不过两周,一共卖出去了三万册。而到了快月底时,明显卖不出去了,这也算是正常现象。

    而书店和网上的评价也是非常凌乱,没有任何统一的观点,除了非常满意书本的印刷、装帧:

    “书太厚了,大部分看了不到,两百多页就放弃了,有的人还跑回来说是要我们退钱的,这不是搞笑吗?”店主的回答还挺黑色幽默的,但事情确实非常荒诞。

    这种情况,究其原因,店员不会了解,店主也不会了解,只有编辑部已经读过这本书的人才明白——尤其我负责任的第一部分,应该就会知道真相:

    《黑色动物三部曲,第一部:黑山羊之卵》的第一部分《启示录》,作者用了大量的怪异的笔调和语气,下功夫认真描写了一大部分关于腐烂的尸体之中,脓疱和血水中存在着生命的真谛以及神存在过的证据,因为,生命诞生就同时伴随着死亡,这是一种类似于轮回的概念,将尸体放置在晴天太阳之下——晴天,天上没有一丝云朵的情况下,这是离上帝最近的时候,也是人类可以暴露出“恶”的时候。人类彼此之间大屠杀发生之后,太阳暴晒尸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上帝知道,人类已经知道了,明白了“大洪水”的必要,利用大洪水才能洗清地上的血渍以及人类对彼此的罪恶。还非常迷幻的修辞手法,如:

    “猴子的红屁股坐地人的眼皮上一样的玩。”

    但到了第二部分《黑色蝾螈的福音》,作者就是以各种昵称或者暗号,代替那些死于特殊原因的人,作者以第三人称上帝视角描述非常客观的事实,目的就是非常实际非常真实地写出那一个个死于玩火自焚的人:

    “DF拒绝了启示,将令他感到不安的《启示》,丢到了锅炉里助燃“真是的,还没有柴火晒的旺”他说。一锅水准备做菜,他可不想浪费,今天中午花了不少功夫抓来的青蛙挡住他,而且告诉他锅里蒸煮的不是青蛙,而是长满蛆虫和毒疙瘩的蛤蟆......开锅了,没有鲜香味,只有驱赶客人的恶臭与腥气……DF等不了了,直接就用沾满炭黑的手撕开了蛤蟆的表皮......DF蹬了下腿就不想吃了,非常奇怪,因为这是他今天做的第一件不想干的事,因为他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地方了。”

    这本书的最后一个部分《与黑天鹅共舞:福音书》开篇讲的就是一个叫K.I的老人,他一直在听,看,感受别人的故事,于是,这一个偶发空闲的下午,打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开始写起了一个奇怪的故事,名字就叫《黑色动物》:

    “老人快要结束自己60年的岁月之前,在一个吹着秋风看着山谷里的小溪流淌的下午,突然间变得不甘心,于是他熄掉一支烟,起身回到了房子里,从他的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奇怪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打崭新的笔记本......他思考了很久很久,于是拔出钢笔,写下了第一句,但他不知道,他笔误写下的这句,最后变成了这本书尾声的最后一句话:世界是所有实际情况。”

    ......

    良久,我已经记不清了。

    那位喜欢抽万宝路香烟的前辈是跳楼自杀还是失足掉入正在维修的电梯井。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据说,在他离世前,他自己留下了一支录音笔,可能记录下来自己最后的一些想法以及他的死亡原因....但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录音笔里到底讲什么,恐怕现在只有警察才知道真相了,而对此,我和我的同事们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消息。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现在被总编辑任命,主要负责的KI先生的原手稿。

    而第一次全程负责的手稿,就是文章开头提及的《来自惑星》。但这次变得奇怪了起来,向来从不拖稿的KI先生(这里的脱稿指的是其个人习惯,也就是向编辑部,一次性寄完一部小说的所有手稿),却是分两次,寄来了一部中篇小说,这次是他第一次写中篇小说,有时他第一次没有一次性寄完一部小说的手稿——在此期间,他还以打字的形式寄来一封信:亲自告诉我说,这部中篇一共有五个章节,目前为止已经寄来了前四个章节,他自己声称,因为前几部作品的字数过多,让编辑部的人吃了不少的苦后,对此他深表歉意,而且他也从报纸上听说了那篇关于编辑前辈突然过世的新闻,感到非常的悲伤和难过,他已经放弃了那种奇异的超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以及诡异的素材,所以他这次尝试写了一部中篇小说,他自称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这篇小说是一部科幻小说,但我仔细阅读之后,去发现这个故事的诡异色彩并没有削减:

    故事发生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位宇航员外出执行任务,无意间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但有时故事还中间夹杂了一位女性在这位宇航员的耳边不断耳语的情节以及内容。他在这个我完全陌生的星球上生活,却不知不觉地度过将近10年时光,10年之后一位自称是宇航员的朋友的人,突然提出要拜访宇航员,但被那位女性拒绝在门外......而故事却戛然而止。

    据KI所言,故事还有最后一个章节,而这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也有一个月了吧,KI这也没有像杂志社寄一封信,事情就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状态。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编辑都不知所措,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找到了总编。

    “......所以说他再也没有消息了吗?”

    她非常平静,而且顺势打响打火机点了一支烟:“要不这样你直接去人家家里拿就好了。”

    一瞬间,我顿悟了。处理了将近一年多的手稿,我居然忘了,可以依照快递单上提供的地址,直接顺藤摸瓜找到本尊,那么不单单是手稿的事,之前在他身上发生的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奇怪的事情,没办法解决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以及他的令人生恶的怪癖,我不就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为什么了吗?

    但话虽如此,当我找到地址时,本来应该理所应当的存放的最后一个章节和作者本人的那个房间,却是个空房。

    我再三质问房东那个房间的真实情况,甚至打他一拳,得到回应却是:

    “那个房子从始至终没有住过任何人。”

    断层,有点类似于物种进化史上的空白阶段,我每次想到这个事,想法和思维就变得非常奇怪,总是感觉非常强烈的不安和焦躁,我本来想写完这部手记,但我的精力却不允许,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毕竟都写到这里了……

    “.....的确是这样的,那个编辑负责人在向主编回家休息之后的第四天,试图跳楼轻生,幸好救护车来的及时,伤者已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目前已脱离危险期……可能是当事人在写完这个手记之后,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所以才选择自杀……”

    紧接着,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警官,戴白色手套用两根手指夹起了被透明证物袋套着的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隐约潦草写着这样一句话:

    “对于不可言说的东西,人们必须以沉默对待。”

    这时,KI关上了电视机,转向房间门口,一边低喃道:

    “本来以为伪装的够像自杀了,没想到还是遗漏了一点。”

    KI看了放在门口的那一打名为《作家手稿》打字稿,还有一箩筐抄写错误的废纸。

                            2020.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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