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甄士隐醒来后走出书房,外面正是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梦中的事已忘了一大半了。此时英莲的奶妈抱着英莲走了过来,甄士隐逗女儿玩了一回,正要转回书房时,却见到从那边来了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和尚光着脚,头上长了癣,道士蓬头垢面,走路时一只脚高,一只脚低。想必这两位就是上回讲到的二位神仙了,现在装扮一番下凡来了。
那和尚看到抱着英莲的甄士隐后哭着说:“你怀中这个人命不好,运气差,还要连累你们,你把她送我吧”。
甄士隐听了知道他是说疯话,并不搭理。
这和尚指着他大笑,还念了四句诗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甄士隐听了有些担心,想问个明白,只听道士说:“现在我们还不是同路人,等你经历三个劫难后,我们会在北邙(mang)山(位于河南洛阳)等你,一起到太虚幻境销号”,说毕,二人走了,甄士隐没有把事情问个明白,有些后悔。
正在这时,隔壁葫芦庙的一个穷读书人走了出来,这个人名字叫贾雨村,因为穷,暂时住在了庙里。他是湖州人,也生在当官读书之家,因家道中落,现只剩他一人了,在家乡呆不下去,随进京靠公务员,将来如当了大官也好振兴家业,光宗耀祖。去年到的这里,帮人写写家信之类的生活,和甄士隐有些来往。
贾雨村见了甄士隐赔笑着说:“老师看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新闻”
甄士隐说:“没有什么新闻,正无聊呢,你来得正好,到我家喝酒去”说着拉了贾雨村进了书房。
小童倒了茶喝,才说了几句话,家里人便将来说:“严老爷来找你了”
甄士隐说:“老弟,你先座着,我去去就来”
贾雨村说:“老师,我是常客,我等等无妨,你请便”,说着,甄士隐出了书房。
这时贾雨村在书房无聊翻翻书架上的书,忽然听到窗子外面有女人咳嗽的声音,遂往窗外偷窥,原来是一个丫鬟正在摘花。这个丫鬟长得大大方方,五官端正,虽说不上漂亮,但也还过得去。这丫鬟摘了花,正要走,突然发觉有人在偷看自己,赶忙转身回避。
贾雨村是四方脸,身材高,腰圆背厚,穿着一身旧衣服。丫鬟想,此人定时老爷常说的贾雨村了,长得挺帅,难怪老爷会说他将来肯定有出息。然后便偷偷的又看了这个帅哥几眼。
贾雨村看她偷看自己,感觉良好,心想应该是看上我了。
这时小童进来添茶水,贾雨村打听得甄士隐和严老爷去吃饭了,他很郁闷,悄悄的从后门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到了中秋节,甄士隐吃完自己的家宴后又在书房另设了一桌,亲自到庙中请贾雨村。
贾雨村自从那日见了甄家的丫鬟后,觉得丫鬟对自己有意,时时思念,此刻又正值中秋,心中不免孤单,便吟了一首五言诗。
“未补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吟完有想到自己的抱负没有实现,心中难过,又吟了一首:
“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分。
刚好甄士隐走来听到,笑说:“雨村兄抱负不浅呀。”雨村谦虚了一回,问:“老先生何兴到此?”
甄士隐说:“今日中秋,特来请雨村兄到我家喝上一杯。”
雨村听了并不推辞,说着随甄士隐走了出来。
二人到书房中坐下,喝了茶。然后上桌慢慢饮,及至后来已是酒酣趣弄了。此刻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雨村趁兴吟了一首: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甄士隐听完大赞雨村的有才,说你定能有一番作为。
雨村说:“论才能,我是有一些,但如今进京考试,我身上没钱呀?”
甄士隐说:“我资助你,不能因为钱的事情耽搁了考试。”遂吩咐家人准备了五十两白银和两套冬衣。
雨村收了银子和衣服,向甄士隐道了谢便走回了庙里。
第二天,甄士隐到庙里看完雨村,庙中和尚告知,雨村天刚亮就上路了。
转眼到了来年的元宵节,街上办灯会,甄士隐命家人霍启带女儿去看灯,灯会上,霍启尿急,把甄英莲放在一家人的门槛上去了,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一直找到天亮也不见,因害怕主人便跑了。
甄士隐夫妇差人四处寻访也无果,心中难过,差点寻死。
到了三月十五日,葫芦庙因炸供操作不当着了火灾,甄家在隔壁也遭了秧。你说甄士隐倒霉不倒霉,现在也没个地方住,便带了老婆去老丈人家借住去了。
他老丈人名字叫封肃,日子也还过得下去,今见了女婿这样狼狈,心里很是不高兴,但甄士隐手中还有一些钱,老丈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样勉强过了两年,日子越过越穷,而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老丈人时常说些抱怨话,甄士隐听了心中难过,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天,甄士隐到街上走走散散心,忽见街边来了一个和尚,就是几年前见到的那个道士,道士口中念着几句言辞: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甄士隐上前问道,你说些什么,净听到“好”、“了”。
道士说,你听到好了说明你是听明白了,这是一首歌,名字叫《好了歌》。
甄士隐心中已经彻悟,上前将道士褡裢抢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和道士说:“走吧,我随你去了。”
这件事轰动街坊,他老婆听了哭得死去活来,四处寻找,皆无音讯,只得依附父亲过日,时常抱怨甄士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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