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1990，我的老师们

        2018的教师节，和往年一样的是学生们的祝福。记得的不记得的那些名字，每个名字都亲切。简单平淡的热情洋溢的言语，每句言语都温暖。和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特别想念我的老师们。

        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位难忘的老师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尚老师。她烫着一头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绵阳卷”，胖胖的圆脸，颧骨上两朵看得出血丝的“高原红”。尚老师很凶，骂起人来两道眉毛高高竖成倒八字，大嗓门吼一个小时都不会有一句重复的话。她好像从来没笑过。那个年代的我们像一群野孩子，女生追星看琼瑶读三毛，男生抽烟喝酒打群架，她几乎每天都在板着脸教训不同的对象，处理我们各种突发事件。我记得有个女生上课偷着看《红楼梦》，她恶狠狠地把挥舞着那本书吼:“你看这破玩意儿有啥用？！你当自己是林黛玉？也不看看你自个长啥德性？你还想做个金陵十三钗啊？！”自带幽默感的东北口音和她恶狠狠的表情反差强烈，让周围的男生忍不住偷笑，被骂的女生低头垂泪，我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我是个贪玩的学生，虽然很少违反纪律，但是坐在课堂上总是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野地里的花香，神话中的仙女，乃至抽屉里的跳皮筋......因为不学习成绩差，我不知道被她骂过多少次，她总有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让我觉得颜面扫地，将我可怜的自尊心击打得粉碎。我讨厌她，一边听她骂人，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 我以后也要当老师，我肯定不骂学生，还要做个好老师，将来站在她面前告诉她: 你看，我这样才应该是做老师的样子呢！尽情畅想着一位成功老师的光辉形象，我对她的骂声充耳不闻，反而愉悦得忍不住想笑出来。

        下一个对她的印象，已经是中考发榜的时候，几张大红纸贴在教学楼侧墙上，黑色毛笔写着考上我们这所全省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的名单和成绩。我的分数出乎意料地高，远超分数线。我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名字，一转头发现她站在我身边，心情大好的我已经忘记了对她的憎恨，大声叫:“尚老师好！”，她听到我叫她，转头看着我笑了，我很开心，她从来没对我笑过啊！但是这开心瞬间就被她复杂的眼神淹没了，那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欣慰，但是又有失落，有高兴，又有悲伤...这是我第一次读出人的眼神，我却没有读懂，我只觉得沉重，沉重得让我笑不出来了。后来我听说，她儿子也是那一年中考，但是没有考到我们学校的分数线。

        我曾经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但是从看榜的那一刻起，我对她的恨就烟消云散了。多年后再想起被她痛骂的场景，会不由自主地微笑。我如愿成为了一个老师，也得到了很多学生的敬爱，却再也没有了在她面前炫耀示威的心。如果再见到她，我只想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尚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