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

2017.07,07是个晴天，我早早的起床洗漱完以后，换上了那套刚买不久的新衣服，凉拖鞋换上了黑色的帆布鞋，自认为很帅气[em]e113[/em]照了照镜子，发现头发有点乱（昨天晚上刚洗过），又去把头发洗了一遍。一看时间，才六点半，刷了会儿微博，然而并没有记住些什么。不一会儿，隔壁姐家的侄女过来敲门：“刘张，可以走啦！”（她今年刚高考完，我们一起找的工作）早上的阳光刚刚好，照在身上很舒服，我骑着我爸那辆老旧的电动车带着她，来到了我们暑假工作的地方。我们找到了文员，一位很和蔼的姐姐，她给我们发了厂牌，我们被分到了水壶部7线，带我们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车间：进门那个打卡器每天要打四次，早上七点半上班前打一次，中午十一点半下班后打一次，然后去食堂吃饭，食堂打饭要刷厂牌，食堂中午是免费的，早上和晚上吃饭都要钱，早上两块，晚上六块，钱从你工资里扣，下午四点半下班吃饭前打一次，五点上班前打一次，晚上下班打一次。上午下午各有十分钟休息时间。然后进了车间，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电热水壶，我们平常用的电热水壶是原来这样生产的……车间很大，一共有十一条生产线。“前面就是七线，你们以后就在那工作，线上的打卡器很重要，早上上班打一次，晚上下班打一次，不打的话，一天就白干了”然后，和我们线长说了几句，就走了。

线长：“哎，小伙子，你过来，坐在这打螺丝”

跟我旁边的人说：“你教教他怎么打”

打螺丝是什么鬼[em]e243[/em]

他演示一遍，问我会了吗？我点点头：一个水壶从传送带上流到你面前，你用手拿起它，壶盖打开，壶口朝下，放在工作台上，拿起一个感应器（小小的，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大），蘸一点硅脂（和安幕希差不多，白白的，稠稠的，主要用来导热），放在水壶的发热盘（一个大圆盘，压在水壶底下，有一根很粗的发热丝）的两个螺丝孔中间，拿起一颗螺丝，用电批（电动螺丝刀，细长的圆柱形，可以握在手里，按下按钮，就可以旋转）打到螺丝孔里，再拿一颗，重复上个动作，打好以后，放在传送带上，一直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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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有打螺丝概念的我……唉！（流水线，必须你做完以后，下面的人才可以做，一个人做的慢，会影响整条线上）一个水壶刚打好，两个水壶就流下去了，我一边打螺丝，一边捡壶，上面放几个，左面放几个，右面放几个，我前面的壶唿唿往下下，我后面的稀稀疏疏的几个。我的下家坐一个小姑娘，来这两个多月了，一边帮我捡壶，一边帮我装感应器，最让我感动的是：他那没有电批，他居然用螺丝刀慢慢扭上去。后面的人不耐烦，时不时传来：“快点、这小伙怎么这么慢、有这么难吗？”我想反驳：我刚来，怎么可能干这么快。但我没说，或许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旁边那个小姑娘安慰道：“别急，慢慢干，谁刚来都不能干这么快……”心里顿时温暖了许多，不过她不久就辞职了，我们也没加微信扣扣，希望她健康快乐！水壶越堆越多，我后面的木板堆了三层，当时真想交卡走人，心态爆炸一般。终于熬到了吃饭时间，看着身边的水壶，不禁苦笑！

食堂的饭还行，二素一荤，虽然味道差了点，但营养绝对跟得上！

一天、两天、三天……

我逐渐熟悉了这里，每个人，每道工艺！我们线有个组长，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在这里工作两年了，很是傲慢。每次让你干什么，都会用老师批评学生的那种口吻，真的很烦，搞得跟别人欠他钱似的。而且爱说脏话，就因为这个几次差点和他打了起来！我们线上还有两个学生，都是女生，刚刚高考完。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女生和组长吵了起来，那个女生哭了，哭的很伤心，很委屈，和她一起的那个学生是她闺密，她闺密一直抱着她，周围的阿姨们也劝他，可她依然止不住，仿佛越劝越伤心，我能够体会到那种心情，刚刚踏入社会，哪能受得了这等委屈，我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默默的放一包纸在她旁边。这时线长来了，他也没问什么情况，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句：“这就是工厂。”我竟然无力吐槽这句话，或许他说的是对的，这就是工厂，这就是社会，如果你不能改变，只能学会去适应！还好那个女生心态好，没有提出离职。很好的一个女孩，每次别人工作忙不过来，他都会帮人家。因此，我们四个学生也成为了朋友，也会一起出去吃饭，能够认识你们，真好[em]e100[/em]

偶尔也会看不惯，线长，组长在那不干活玩手机，而别人在那忙的要死，都不会去帮一下。每天该准备的东西也不准备好，早上来的时候，人家就开始生产了，而我们却因为没东西，只能做一些杂活，十几二十个人围着一个小桌子做壶盖，哪来的效率啊！等他们准备好，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了，因为一天的产量达不到，基本上每次都是我们线最后下班，而且早上刚来，正是精力旺的时候，却把早上的工作延到晚上，看着别人都高兴的下班了，自己还在那工作，哪来的激情啊！想向领导反映，又感觉自己好可笑，一切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也慢慢学会了适应，偶尔也会因为正常不过在正常的下班时间感到窃喜！有次被安排到前面下水壶，水壶下去的速度由我决定，我以为自己拿到的是一把尚方宝剑，谁知道是个咸鱼，一个领导走过来叫我下快一点，我快了，不一会儿线长又走过来：“下快一点。”我又下快了点，就这样保持着，不到十分钟，品管（专门负责水壶品质的小领导）急了，吼道：“下慢一点，下慢一点，你看看后面都堵成什么样子了，这样会把水壶刮花的。”一个要产量，一个要质量，可苦了我这个下壶的，难做啊！

有次被调到散件（属于我们线，主要负责组装电热水壶烧水的那个底座）帮忙，遇到一个阿姨，人特别好，我想“像妈妈”这三个字是对那位阿姨的好的最好诠释。我们线上有好多阿姨，有个山东的阿姨人也特别好，因为我经常装手柄，他呢，经常装开关，我们的工作台经常离得很近，每次问起他家孩子的时候，总是说的津津乐道，虽然阿姨说的大多都是家乡话，但是我能感觉出她透露出的那种幸福感，多好的阿姨，多好的母亲。也有几个不是很友好的阿姨，我分析可能是阿姨经历了些什么，看透了人间冷暖吧。

给我印象最深刻，也是最难忘的一个叫朱鹏飞，大家都叫他“大学生”，他更喜欢别人叫他蒋委员长，今年三十二岁，还是单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行动比较缓慢，走起路来像个醉汉摇摇晃晃，并且伴有口吃，一激动就说不出来话，总之异于常人。思想上也和别人有很大的不同，总爱吹牛，常常把“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身为摩羯座的我”“意识形态”等话挂在嘴边，和他聊天聊见多了，你会发现他说来说去，那几句一直重复，而且认为日语是最美的语言，经常从嘴里蹦出几句日语，我用手机查了一下，都是对的。还认为韩语是最娘的语言，总幻想着自己办一所学校，开一家公司……因为它干活比较慢，说话也不讨人喜欢，所以线上很多人都讨厌他，排挤他，巴不得他早点走，觉得他挺可怜的，就想帮助他，经常和他聊天！有次吃晚饭的时候遇到了他，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口有点渴，就去小店买了瓶绿茶，给他也买了一瓶。我说你平常干活快一点，那些阿姨就不会针对你了，多想着别人，平常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了，不要老是吹牛……聊着聊着，开始哽咽，眼里泛着红光，说他自己得的是一种病，先天的，去医院看过，治好要三十万，家里没钱，就一直没治，这种病会让他反应越来越慢……我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回应他，就在那认真的看着他，心痛他，可怜他，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受了多少委屈，遭过多少白眼！后面的日子里，我和他经常在一起，我想帮他改掉自大的毛病，想让他认清现实，好好工作，然而我苦口婆心的讲了好多次，都对他不起作用，有时候会气到牙痛，因为他根本不会理会你说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身为摩羯座的我……”想想也是，几十年形成的思想，乞是你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了的！后面的日子里，我没怎么和他说话，因为谈话的内容总会让别人多看我们一眼。八月十九号周六的那天晚上，因为明天周日休息，并且还有四天就离职了，心里很高兴，骑车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学生”，他到前面的商城买东西，正好顺路，想想快走了，和他道个别，好歹也相识一场，我推着车子和他一起走着，那天我们在马路旁聊了很晚，刚开始，他一直在吹，说自己以后要开家大公司，夏天就让员工上午七点半上班，下午四点半下班，冬天就让员工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四点下班，每星期星期两天……不知从何处起，聊到了他的家庭。他说话多次哽咽，原来他以前结过婚，因为他的媳妇老是骂她是傻子，他受不了就和他老婆离婚了，并且有个五岁的儿子，可能是由于遗传的原因，她的儿子五岁了还不会说话，儿子一直由他父母养着，他不敢回去，因为没挣到钱，他的父母也经常说他没用……那天晚上回来的以后，我竟不知如何感叹！

刚开始，觉得线长和组长都挺讨厌的，不过时间久了，反而不那么讨厌了，或许就像以前看过一本书上写道CEO管理人的手段，都是刚开始对你苛刻，后面慢慢放松，但愿是这个原因吧！昨天晚上我问线长明天找谁办离职手续

他说：“找……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说：“拉长，再见”

那年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