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样子
弹指间,光阴流逝,四季交换,夏过冬逝之后,又迎来四月,与春谋面。春是个什么样子?记忆里大概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或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或是“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的吧。春,总是与这些好得顺风顺水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才给我留下这样印象,而之所以“大概”,是因为我虽经历了许多春天——无论是内蒙古的,还是陕西的,还是西宁的、乌鲁木齐的——都不曾留下心思细细观察过,只好凭着来自于书本和生活中的总体感受来描摹。
这感受其实并没有欺骗我:春日的校园,天空蓝宝石一样,明亮、高远、深邃;云朵洁白、干净、闲逸,悠然地舒展开来;阳光细雨般油腻腻地一缕一缕洒下,被软软的风吹斜;柳啊,杨啊,杏啊这些被东风皴了的皮肤开始光泽柔顺;株株小草从一片枯黄中间探出嫩得发青发亮的尖儿,摇来,摇去,很是招人青睐;夜晚,星星上来,砖石一样,镶嵌在天上;天边的月亮则剔透晶莹如同白玉一般……春日里的一切都是用清水洗过的,明媚清晰!种种温馨之中,惹人注目的还数校园里的桃花树了。
没记清是哪天,一夜之间,所有的桃花一齐盛开,各色的桃花鲜艳夺目:白的像雪、粉的像霞、红的像火,有的长伸双臂热烈拥抱过往行人,也有的颔首低眉孤芳自赏;有的团团簇簇拥在一起,也有的零零散散星落在枝头弥散在四周;远远望去,烟花一样璀璨,瀑布一样磅礴,在春日里流光溢彩。走到树下,驻足昂头,才把花儿看得清楚:一片一片花瓣卯足了劲儿向四周拓散,又向中心聚拢,空中的淡淡阳光穿过花儿隐隐落下,玲珑可爱,晶莹光洁。
然而,连日来的天气终究改变了我对春的印象——它并不总是和风细雨,像极了生活,会时时制造一些惊喜和美丽,却绝不总是一帆风顺,还会时时把一些惊喜硬生生夺去。
夜里,风来了——从黑得望不到尽头的高空呼啸俯冲而来,翻滚、盘旋、搅动,在人间肆虐横行。我急忙紧闭门窗,拒之门外,不去听、去看、去想那些白日里的花草树木在劲风里呜咽嚎叫。紧接着,雨也来了,不是“知时节”“贵如油”“润如酥”,而是把它自己浸透在阴冷里,聚成浓稠的寒,借风威,趁风势,密密匝匝如刀枪剑戟般狠狠刺下……
第二日,风停了,打开门,不禁连打几个激灵:目之所及,满地都是霜——雨的尸体,把死寂的寒弥散开来!清冷之中,死沉沉的肃杀化作一支支闪白光的针,刺痛全身每一缕神经纤维的末梢。我感受到春日刺骨的冷意了,急忙又推门回到屋内!从屋里隔着窗向外望去,依稀可以看到桃花在树枝上瑟瑟发抖,苟延残喘,而树下,已然一地残花:白得刺眼,粉得夺目,红得惊心……
我呆在屋中,等通红的大日头温热起来后,已经是中午了。天很晴,有微风,又是一日春来到。我漫步其中,大口呼吸舒畅的春光。看那一树树的桃花又喜气盈盈招展开来,经了风雨,它们绽放得更彻底了,像热烈的火把在黑夜里尽情燃烧一样,明亮又通透,照得人心里热烘烘、亮堂堂的。
我喜欢桃花,不仅仅因为它开得茂盛繁灼,更由于它的那股子劲头。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得不提到葡萄园里的葡萄了。
一条用漆白石头骨架的长廊,东西走向,里面两边顺着走向摆上条形石椅,外面搭上葡萄藤蔓。深夏时节,葡萄藤色如翡翠,苍翠欲滴,繁盛茂密,缠绕在石廊的顶上、两边,形成一条甬道。这便是我们口中的“葡萄园”,也是夏日避暑的绝佳去处。置身甬道之中,便将灼热难捱、热浪哄哄的世界隔开了。葡萄藤蔓、枝叶、果实把石廊围堵严实,让阵阵凉风穿枝扶叶,丝毫不作阻挡,却不容得半分炎日路透过,只有几丝纤细柔软的光影有气无力地漏下。这且不说,单是被满目的碧绿缠绕包裹,就如同用一海之水洗遍全身一样,心爽意凉。
还记得去年国庆节,正值葡萄熟透。一串串硕累累、沉甸甸、娇滴滴的葡萄牵强附会地挂在藤上,它们个个挺着大肚子,满腹玉酿琼浆。撑得着实难受了,稍有丁点风吹草动,就有耐不住性子的葡萄从藤蔓上一跃而落下,落在地上,摔个不成样子。这个时候,一场篝火晚会在葡萄园如火如荼地举行:明亮跳动的火焰、愉快热烈的演奏、沁透心脾的肉香、真诚喜悦的笑容都一齐浸没在葡萄的醇香之中了。
当然,这些都发生在最热闹的时节,现在还不是。
冬寒渐深时候,我们把没有了葡萄的藤连同叶子一齐埋到地底——它也要在蛰伏中度过严冬。于是,曾经热闹非凡的园子就异常冷清了。植物多数是喜阳喜水的,天性使然。葡萄也是这样。可冬日,它整个身体连同根都匍匐在满是砂砾和泥土的地下,见不得一丝一毫的光,也没有多少湿润的水汽。深冬,北风凛冽,地冻得钢铁一般坚硬、冰块一样寒冷。匆匆忙忙走来的行人们只顾裹紧了衣服又匆匆忙忙走过。不知道是否曾有人想起埋在地底的葡萄,它曾给我们留过甘甜并且还要年复一年地继续。不过,这些对于它而言,应该是及其不重要的。它不会如他们中的一些,总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而不敢有自己的样子,也不会像他们,习惯而自然地站在自己立场上揣测别人,并用主观事实求得验证,它只是简单纯粹又坚定不移地做好自己:投下凉荫、结出果实、深埋土下、再被挖出来,继续投下凉荫……
直到一个周天,我们来到葡萄园,顾不得淋漓的大汗,也不去管新换的衣服会不会粘上脏土,急切地挥铲、挖土,一心想着把它从地底解放,让它再次见到久违的阳光……
不错,我也喜欢葡萄,不仅仅因为它开得茂盛繁灼,也更由于它的那股子劲头。此外,它较之桃花更为含蓄,像中国的包子较之外国的汉堡一样——朴实其外,醇美其中。
聒噪了半天,春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还是说不好,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属于自己的春,就像有一个不同于别人的莎士比亚一样。既然如此,春是什么样子又算是什么重要的事呢?无论是把春聚在枝头的桃花也好,还是默默无闻的葡萄也罢,或是其他什么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也罢,只要心中有春,有对春的执着,就总会收获一番别样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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