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 ——江珊珊《铁轨之上》
我盘算着,在三十岁前也要坐一趟K19,横贯世上最长的铁路,最好和心爱的人一起,在西伯利亚平原上一路向西,也算是追赶太阳。要像季先生一样,在森林深处的站台下一次车,买上一个“苏联农民”兜售的大松果,那松果一定会是“大得令人吃惊”,“非常可爱”的。
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影子成了窗上破开的黑洞,拨开车里夜灯的反光。窗外是乡间的田埂。屋舍的人睡了,门外的狗睡了,水稻睡了,风睡了。可清亮的小路醒着,稻草人醒着,月亮没睡,我也醒着。我和窗外的夜晚隔了一层玻璃,我是一道扰乱了时间的风。原来月亮真的很亮,或许不能用来读书,但足以照亮回家的路。
我个子不高,吸不到两米以上的氧。可这芜杂的钻石般的星斗啊,碎在一片黑暗中甚至不显得珍贵。他们远远地生活,长长久久地不理我。万里高的空气太沉,压得喘不过气。我不会造楼,所以喜欢去楼很高的城市。
大学毕业那个夏天,在宿舍里搜刮出一抽屉的火车票,零零落落的样子,看着比我还可怜。那些曾经同我拿着相同票根的陌生旅伴,不知还与什么人同行过;过去和我一起肩挨着肩的朋友,又在什么时候下了车。我不知道该不该为了那褪了色的油墨印记伤一点心,我可以拍张照存进电脑里,或是拿去相馆替它穿上一层塑胶。还是由它去,化成一片片暗红或淡蓝的纸,做一个对时间缄默的哑巴。毕竟人会丢,茶水会凉,再威风的旅程也不过两根钢轨,些许枕木,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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