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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琉璃厂,这些清朝民国的旧记忆,我都未赶上,却不能说与我无关。
还可有拾人牙慧的份呀。
琉璃厂,初听起来就一工厂车间的感觉,与文化无沾。也确实,初在明清时期,它就是个专为皇家烧制琉璃瓦一类的作坊,尘土飞扬的场子。后来,其毗连的空地自然演化出一个民间集市,以书坊、字画、文房用品为主,再后来居上为古董营生,且蓬勃得霜占了几乎废用的这琉璃厂。
琉璃厂,终于炼成一炉寻古觅旧一族的专享名词。
本没有念念不忘的资格,偏偏生念念不忘的心思,才买来一堆旧书以"哭丧"。未成想这回读得并不顺畅,以至影响了至初的腔调,患了抑郁症似的,好几天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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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是《琉璃厂小志》,为清人孙殿起辑录。也是读《吴门贩书丛谈》读出来的书名,便急迫得不行,让同事小续从孔夫子网抢了一本。一九八二年出版,自"武汉市古田中学"流出,为竖行排版,繁体字不少,读起来便踉踉跄跄的,一下子变成小脚老太婆似的。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口感不好,不是想象中的旧文人骚客留下的散记,却是当时的资料搜集汇编,连篇累牍的素描,还百般的重复,相互抄袭,再诸多的清人律诗歌赋,一下子倒了胃口,味同嚼蜡,欲呕的症状。唯一兴奋了一次的是读得估肆厂甸的门匾有几分熟识:同古堂、清秘阁、松古斋,和题写堂号匾额的几位"熟人":翁同龢、曾国藩、梁启超、康有为、徐世昌、郑孝胥、姚华……
仅此而已,全无我想要的名人轶事,雅趣异闻,亦或文人墨客的些许放荡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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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本就是《琉璃厂杂记》了,上下两册。万幸的是这次选择了简字横排新版本。为周肇祥著,也民国的人事。这回作者倒是个行家里手:清末举人,民国的清史馆提调、北京古物陈列所所长。如此,也便是收藏家了,名符其实的大收藏家,《杂记》里才流水账似的通篇捡漏得宝的手札便条。在什么"估"处见得什么宝,价几金,几番,或者几吊。虎贲中郎似的,却别人的兴奋到我这只剩下乏味,可兴致的只是掠夺些评语偶句。
显然是位有钱有势又有兴致,也有文化储备的大玩家,整整两大本7百多页的收藏品实录。这体量,只有眼馋心妒的份:哪那么的银子啊!哪那么闲暇雅兴泡鬼市呀!哪那么多才识学养供评头品足呢?那时,虽已是″今日之琉璃厂,冰清鬼冷,不特非同光全盛时比。"了,却对于人家,依旧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奇货可居。
不妨摘个流水给大家看看。
一则:悦古杨估,铺小而书画颇多,亦不甚居奇。得王小梅七十岁作花蔬立帧,活色生香,清隽之品;车万育绫本行书,雄劲不减孟津;叶东工卿五言分书联,汉隶之宽博平正者。
则二:虎威将就军印,元魏四品官也。龟纽鎏银,极精小。张估与太古山房二十番合买者。余以六十番,不售。数日后诘之,已出脱矣。失之交臂,可惜!
大多如此。惊喜与叹息时时发生,虽似有一种美丽存焉,只是夹在人群里看大人的屁股的小孩,尽听得热闹的锣鼓喧天,却眼睁睁地得不着里头真场面,徒有一份无法表达的空欢喜。
万物皆有喜欢处。怪只怪我知性浅薄,怨不得人家。
感觉着是一次书事的小挫败,还包括《西谛书话》、《西谛书跋》,却被虚荣了《琉璃厂小志》《琉璃厂杂记》的书名,若幽暗的岁月过道射出一束回光来,算是满足了一时的好奇心,也仿佛一把抓住了悬空的记忆。
还不够么,还不值当么。未觅得到琉璃厂的真容,心里别扭?
"你玩索的作品愈多,种类愈复杂,风格愈分歧,你的比较资料愈丰富,透视愈正确,你的鉴别力也就愈可靠”(朱光潜)
还是浅薄欠缺得太多,才买了个寂寞。待日后得闲,再细细啃读罢。
北平,琉璃厂,终于捆绑成一扎牢固记忆里的特殊标签,作一段岁月消遣,流连忘返的打卡地。却这牢固的虚幻,总被宁折不弯的线性时间欺辱着,弯的怕只是越老越奇怪的心思:慕古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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