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谷堆·一

嘘~我在记录我的梦~

太不可思议了。对于我只能看到纯粹的颜色这件事，黄的绿的红的……那个颜色先出现在我的眼前，就会像洪水猛兽一般感染这个视野。

我已经好久没有做梦了。梦里那个小孩子，左手抱着一个彩纸折成的纸菠萝，右手握着一架风车，风吹得纸片呼呼作响，翻飞起来。手指脏兮兮的，还老流口水，脚上穿着绿色的拖鞋，已经磨薄的鞋底。他红色的马甲在若干年之后被人编成夜间女生宿舍的鬼故事，吓坏一片豆蔻年华的脸。

然后是水……混浊的泥水。裹泻着绿色的稻谷，覆灭在裙踞之下。水有很多种味道，来自山野，来自家院，来自牛，来自麻雀，来自枯草，来自脚底。水里要有黑色的大头鱼，偷吃泥土味的半熟谷粒，黑色的木柴在红色汪洋里搭成条条道和桥，远处的黛山上油锅和葱姜正等着凯旋。白色的手纳鞋底浸饱泥水，就在黑色的道路与桥上消失不见了。你寻找着你潮湿的半旧草帽，急呼呼的跳跃起来。然后看到握着扶摇的绿色稻谷草的手，消失在茫茫的雾色中。

远处碧色的山峦起伏，围着素色的白纱，你背着只背篓，是昨日父亲新编就的。你闻到头上草帽的味道，也是父亲戴过的，混杂着成人的汗臭味，父亲常抽的烟草味，还有被这毛毛雨泡发后的味道。你摸摸自己怀里的圆饭盒，感受到蛋炒饭的余热，想起早上母亲多加进去的两片火腿肠就加快了脚步。母亲说，等到了大石头那里，就可以打开来吃了。大石头上面有个时间凿出的小凹子，里面蓄满了饱和的夏天的喷嚏，炒冷饭和它是山林里的绝配。

梦到自己被困在蛇冢里，小黑蛇想要抢手里的鸡腿，被爷爷追得打断了尾巴，放逐到竹林里。后来那条小黑蛇长大，吓跑了一个偷砍竹树的老叔叔。

这个地方仿佛在那里见过，绿色桉树叶上洒满层层白霜，铁皮的大汽桶里面灌满了水，在阳光的蒸煮下咕咕作响。关于夏天的尘土，关于汗津津手指抚触过的酸果，在梦见里熠熠生辉。

惧怕改变，不是好孩子。

感觉那是自己，却又不是。

那些过往遥遥如斯。

这些东西困扰着，像一具笨重的人体倒模，拿捏着儿时的尺度，困住长大以后的大孩子。时间是个手工拙劣的不合格的裁缝，那些破土而出的记忆，它没有办法帮人把他们缝进针脚里。

梦见谷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