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时刻,就无来由地要想些事儿。想什么呢?就想想小说怎么做?想想小说与散文有些什么区别罢。
做小说,写文章只能完成部分人的心愿,不可能包罗万象,也不可能让人人都满意。他只适合部分人的口味,每一个人的写法各有长短、各有套路,正所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自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跳舞,让别人观瞻,让适合心愿的人去喝彩。小说的成败若进入到批评家的视野,那就说明这作品值得评价了,也有可批评之处了。如果连批评家都不去看的,换言之,那写的…连提都提不起来了,那还算什么类型的小说?算哪门子造诣呢?
提笔,要打开思路,不拘一格,天马行空。不可受任何限制和羁绊。涉及人物呢,可以用曾经熟悉的人名为名,仿佛更贴切些。要先创造出一种意境,一种氛围来,就可以顺利写就了。千万不能停留在当前无情节、无故事的境界,更不能再作毫无意义的平铺直叙、波澜不惊的浅淡导引,要上来就弄个w出场,就炮火连天…如此这般就可以直顺地搞下去了。
写作是给一部分人作的,不可能让人人都喜欢。世界级的大作家马尔克斯、乔伊斯、福克纳、卡夫卡,一直在给文学开路子。而作为我们这些小喽啰们,文学其实最后比的是一种能量,比的是人的持久耐力之能量。
小说,有明确的故事走向,有事件的结局和开始,有比较严谨的结构。小说,需聚精会神的去写,散文就要走神。人在地上、神去了别处。这是散文创作的状态。写散文犹如聊天,把地上的事情聊上天了,人把地上的负担也放下了,就像把身上的尘土拍落在地。聊天儿的开始,就有了这种态势。要知道自己嘴对着天在说话,对着虚空在说话,对着曾经有的在说话。<刘亮程语>
我们初学的小白,只有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去学去练,写小说要从小处着手,要想贴切、要想让人产生深刻而又明晰的印象,就必须刻画具体、生动形象,而必须有强烈的代入感,而不能泛泛的用概括叙述,不能如写通讯报道那样表面化、简单化、流程化,同时还要把控好小说的布局、谋篇和创作气氛,这个创作气氛很重要,一旦当一个小说的气氛定下来后,也就等于这个小说的格调给定下来了,那么在这个气氛框架下,小说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写出来了。
切记,杜绝学生腔儿、少用古板的成语,避免记流水账,反对没有文采的无病呻吟,反对没有热度的瞎哼哼,远离没有灵魂、没有创意、缺少新亮点的胡乱构造之作。
散文,本就是聊天的艺术。何所谓聊天,就是把普通的事儿往天上聊,这是古老的华夏,古老的中国人说话的一种方式,从《山海经》到《海上花列传》…万事天做主,什么事都对天说。人,顺便听到一点就成了。
把地上的一切事儿都往天上聊,也是所有文学艺术所追求的最高表达。从地上开始,朝天上言说,余音让地上的人隐约听见。文学艺术的初始就是这样,最早的文字是字符,是写给天看的。最早的诗歌是巫师的祈祷词,是对天说的,说给天听,也说给天地万物听,那声音朝上走,天听过了,落回到人间的人之耳朵里,众生才知。
民间的传统戏台对面都有一座庙,庙里诸神端坐,听戏的人坐地上,戏台高过人头,那戏分明是演给对面庙里的神看的,说唱也是给庙里的神听的。唱音越过人头顶,直灌入人的耳朵,整个一台戏是台上演员和庙里的神在交流。伶人眼睛对着神,很少看台下的人,伶人知道自己唱的是神戏,不是人戏,听见的,也无非是人神交流的漏音、余音罢了。
在《诗经》的年代,祖先便创造了一整套与天地万物交流的完整语言系统。《诗经》中数百种动植物,个个有名,有形态,有声音颜色。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关是叫声,雎鸠就是鸟名,关关的鸣叫,就叫出了诗三百篇之首篇。
《诗经》、《易经》、《山海经》,这种上古文学创造的与万物交流的语言系统,随着世道变迁失传了,取,代之是一整套新的、现代的科学语言。
对天地说话,与天地精神独往来,这是我们中国散文的一个隐秘传统。
与聊天相近的还有一词叫喧荒。喧荒是地上的嘈杂之音,荒是荒天野地之荒,想想,这样一场语言的喧荒与寂寥,时刻发生在民间的墙根与院落,一点小事、一个故事的发端,无非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但逐渐的,语言开始脱离日常繁杂的琐事,有了一种朝上的态势,像荒草一样野生生地疯长起来,那些野生出来的语言,一直说到天荒地老,说到荒诞、荒芜而不终止。
喧荒,是从地上出发,往虚空走,直喧到荒无一言、荒无一人。
这就是话语的奇境。
无论是聊天也好,或者是喧荒也好,都是把地上的话往天上说,也就是把实的往虚里说,也把虚说的真实无比,也无所谓有无,喧至荒处,聊到天上。已然是语言尽头,但仿佛又是另一句话的开始。
到农村去,听到农人说话,他们聊的全是散文,这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不可能聊出小说,也不可能是诗歌。据说唐时,人人出口就成诗篇,而至今民间语言说出的都是顺口溜之类的东西,一些草原民族他们聊天儿会唱成诗歌。哈萨克是一个诗歌的民族,把诗歌日常化,又把日常生活用诗歌仪式化。(作散文,也要仪式化。)
我们内陆的古汉人,是一个散文的民族,说一个事儿的时候,总是先入为主地用散文的方式叙述,就像聊天从一个小事儿开始聊起,往往拉拉扯扯,把整个村庄的见闻都聊完了再回转(启承转合、首尾呼应)。
在古老的民间,更接近散文创作的是传闲话。闲话是一种民间散文体。女人最喜欢嗑瓜子儿聊闲话,先由一小事儿开始,看似在讲故事,其实完全不是故事,讲的是是非,是道德。
当一件小事儿,经过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的时候,就进入到了散文的二次创作阶段。传遍整个村庄,回来的时候,早已不是原来的故事,被中间的传播者添油加醋,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发挥自己的是非观,最后一个故事被传得面目全非或妙趣横生、枝叶丰美,妙不可言。
俗话说的好,经张三嘴儿,长虫也长腿儿。经三人传,就变成长了腿的动物了。这个长出腿儿的过程就是文学创作。不可能传到长出翅膀来,长出翅膀就是飞龙,那不叫闲话,而是神话了。
散文创作跟传闲话一样,是有边际的。一个现实中一件经过散文家的自由想象、恣意虚构,但仍在我们的经验和感知范围之内,人间的故事在人的想象边缘找一个合适可信的位置停下来,却不会超越感知。
散文是人间的闲话,不是神话,变成神话就没人相信了。
还有一种民间语言形式,叫说书。
中国这种说书传统,很有意思,说的是小说,可说出来后,就成了散文。因为说书人经常会把故事打断,停在那里倒是非、做道德…一判断,故事停下来时,小说就不存在了,变成了散文,任何一部中国小说,一经说出人言说,就立马变成了散文作品。(这也是很奇迹的事哦!)
乡间说书,乡间的说书人。1是没有看过原著的,多半是从上代说书人那里听来的,听的就是一个二手书,说书人又往往多盲瞎,如何看得了书?然在说书的过程中,今天忘一节,明天又忘一节,那么忘掉的部分,就是给自己创作的。
每一个说书人,都不会老老实实的去说一部书,总是在某个地方停下来,加入自己的创作,加入自己的想象,加入自己的道德评判。这是说书人的习惯,故事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讲到哪儿恰到好处时,该停下来去讲是非、论道D。<散文的核心估计就在这里。><或插科打浑,找原作者不圆泛、不深入的地,添些佐料,让气场活跃生动。>
西方小说是让故事从头到尾贯穿下去,我们的章回小说则会常常打断故事,扔一边儿讲道理、讲道德,民间说书人沿袭了这一传统,他们有能力把故事停下来,论一段是非后,让故事还能接着往前走,这是中国章回小说与民间说书的一个重要特点。
中国人也习惯了这样的故事,因他们知道所听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后面的意思和意义。<历届教科书上各级语文课文儿也这么讲释,当他们欣赏故事后边的意思意时,其实他们已经进入了散文状态了。
我们那些几大名著都被我们可爱的说书人一次又一次地讲成了散文。我们在听书的过程中也不由自主的学习了一种言说和叙述的方式,这就是散文的方式,所有古典小说,都被我们听成了散文。
散文,就是中国人的说话、聊天、喧荒、传闲话的代名词。
我们的散文家,在民间不断的聊天和喧荒中获得新的资源、新的词儿,像聊天和喧荒这些词儿,不可能有作家创造出来,可能是古代作家的词汇流入民间,被民间继承下来,然后又被当今作家的发现,故散文就是我们的一种说话方式,有时,散文家就要在民间说话中寻找散文的新鲜语言。更多时候,那些古往今来的优秀散文流传到民间,影响国人的说话方式,民间聊天儿就和文人文章相互影响,形成国人说话方式和散文的写作方法。
散文终究不是小说,不需要从头到尾讲故事。散文是乡人聊天,所有该说的话儿都已说完,该发生的事儿都已经发生完了,看似没有任何话可说的地方,散文写作才刚刚开始。
散文就是从生活的无话处找话,散文不讲故事。总从故事结束的地方开始说话,这叫散文。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朝前走,散文的每一句话都是凝固的瞬间。散文没有那么多的空间和篇幅容纳一部小说的故事,但是散文总是能让故事停下来,让人间某个瞬间凝固住、缓慢仔细的被我们看见,刻骨铭心地记住。
所以,散文也是慢艺术,慢是我们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这个世界的匆忙,用小说来表述,这个世界的从容与安静,用散文来呈现。散文是沉淀的人心,是完成了又被重新说起的故事,它没头没尾,但自由自在。
大多数散示写日常,既然是日常,那肯定常被人说尽,说出来的就是日常俗事、琐事,在这样的散文中怎么能够写出新意?只能绝处逢生。日常被人说尽处,才是散文第一句开始的地方。无中生有也好,有中生无也好,散文就是这样的一种艺术。
散文儿,就是在所有语言的尽头找到你要说的一句话。
散文是一种飞翔的艺术,它承载着大地之重,携尘带土,朝天飞翔。许多散文作家是爬行动物,低着头写作到底,把土地上的苦难写的尤为苦难。把生活中的琐事写的更加琐碎,把生活中的无意义㇏无味道写得更加的无意义、无味道,他们从来都不会走一会神儿。
我们喜欢聊天儿一样飞起来的语言,从琐碎平常的生活中入笔,三言两语,语言便抬起了头,那是把地上事儿往天上说的架势,也是仪式。<写散文,是要讲仪式感的!>
小说写的好不好?得要注意好几点要送素。
题材的选择,是兴趣和能力的表现,比如,为啥要吃?这东西是个啥。对之感兴趣,才有动力,才生想法。各人有各人的不同爱好。作家能量小时,找材料。一个作者如果能量大时,题材就会反过来去找他,这就是说作者的使命感、责任感,这是对题材的态度问题。3~40岁时感觉没啥写,不知写啥,有些觉得也没啥意思,就撂扔一边了。与画家交流,画家是常画常新。G看星星一灿明。没感觉,没感觉的就等灵感来。
创作灵感是一种很神秘的东西,不来就不来,要来你坐在那里等他就会自来的,你用不着干别的,你就有写不完的东西。
在选材时,不要选你曾经看到的、经过的、或者听别人讲的故事,要好好地让自己琢磨一个东西,有意思、有兴趣勾起你的感怀时才写,先要琢磨有没有意思、有没有意义,写一个人的命运是要与写那个时代的命运结合起来,找两者交汇点。这个交汇点就是时代的命运。一定要学会抓住这个交汇点,这样的故事才会引起大家的共鸣。如《J窝洼人家》《黑氏》巜正月》、《浮躁》等。选择一定要选择你的,又不是你的,,是人人的,人人的才是社会的、时代的。
选择还要求同感,把事情往大了看,当大的事情大的特别大。又看不清楚,就得往小处来写。把果事当成村中的事来写,把大的事情当家的事来写,看问题要整体上来看,逐渐的建立起你对事物的敏感性。如果你一直有敏感,你的发展趋势,你就有了一定的把握。能把握住这些以后,你的作品肯定有一定的前瞻性。
这种意识,久而久之成习惯,那么提取素材,抓住题材、观察问题的时候,肯定就能找到那些好的东西了,找到那些东西了,如果你的作品中一个家族一个人的命运与时代、社会的M结合起来,你才可以写出大作品,那些大人物都是开宗立派的。是来当柱子、当栋梁的,是上天派下来指导人类的,他们取得的成就不可思议。你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产生了那么多的奇思妙想?这不奇怪。
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学呀!
十月31晚6点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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