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到一直巨大的玻璃罩子,方方格格几乎都亮着灯,虚伪地宽慰被禁锢的,渴望自由的人。
老人在医院躺了8个月。软针、橡胶管子,无日无夜的营养液替代了他病变的血液,淌过溃烂的五脏,淌过两室两房。他顺流而下,他渴望自由。
老人走的前一天,他的日子问他:
“老头,我们回家好伐?”
老人摇摇头,就如同当初刚提出三民主义的孙文一样还对那该死的“帝国主义”怀有希望。最终,在医生的建议下,老人的儿女还是办理了出院手续。次日零点十分,老人走了。
他回家了,没有说话。
或许他是说了的,我不知道,我被一群自以为是的善良的人囚在十里之外的房子里,独自熬过漫漫的夜等他们带来一个结果。
老人的遗愿是,要我好好儿考试好好儿读书。
去他妈的考试,去他妈的读书,去他妈的去他妈的去他妈的。
老人身前还有一个愿望:
“我要是能再多做两年人就好了,看她考上大学就好了。”
我总得满足他在弥留之际所有的期盼,以及承受他合上眼时我不在身边的同那玻璃罩一般的莫大失望。
潮湿的风从窗外漏进来,把车室的每个角落都搜刮了个遍,带着困倦从另一侧漏了出去。路灯显得格外亮,带着水雾模样。
人会为许多流泪,人到底为什么流泪。
梅雨季来了。
车一如往常蹿入小路,不打远光前方只有熟悉而又未知的崎岖。竹子已经很长,带水的日子会垂下来,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司机会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我迈着步子上楼,楼道里没有灯,我也不再怕黑了。
我知道有个自由人,世上最自由的人,于我暗夜中行的每一步,都用目光及难以抗拒的力量保护。
我还是耿耿于怀。几十年后重逢,也许我还有机会听他说。
(回到家后想到许多,爷爷还算个知识分子哩。到了老年有点偏执有点自私。躺到病床上却还是会对奶奶说:“你快回家,我没事。她一个人,怕黑”)
我们的故事还没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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