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羞布

读徐则臣短篇小说《露天电影》有感

说起来很是汗颜，如果不是卓老师推荐，我甚至不知道徐则臣其人。我是个怀旧的人，对陪伴自己长大的那些老作家旧作品总是情有独钟。枕边放着的总是那几本旧书。

上次被卓老师推荐的那部老舍先生的短篇《断魂枪》给惊艳到了。所以这次一看到老师在群里发的“精选作品”，我就迫不及待地点开，先睹为快。

写故事和小说有一种技法叫反转，那种华丽转身般的情节突变，让人在恍然大悟之时，情不自禁拍案叫绝。然而，这种技巧如果使用不当，也会给人一种生硬牵强之感，反而弄巧成拙。

徐则臣真不愧为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他独具匠心，文字功底之深厚令人叹服。在《露天电影》这篇小说中，故事的结尾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可是沿着作者的墨痕，一字一句读下来，你又会感觉这结局，合情合理，自然而然，如瓜熟蒂落。你甚至感觉不出作者采用了某种技巧。我想所谓炉火纯青，也莫过如此。

让我们先从主人公秦山原憋尿说起。尽管秦山原乘坐的长途车，因为出故障，在中途停了四次。每停一次司机总让乘客们下车方便。

可是秦山原宁可憋着忍着，也不愿就地解决。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当着众人的面方便，着实是一件令他感觉羞耻的事。只有在隐蔽的无人之处，他才能畅快地释放自己。

从这处细节描写，读者会以为主人公是一个羞耻心很强的文化人。连当众小解都感觉不适，这种人似乎不大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确实，镇子上的老老少少对他热情又尊敬。大家让晚辈都尊称他为秦老师，可见，他在当时人们心目中地位之崇高。

他的故地重游，显然成了镇子里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人们热情地款待他，频频举杯给他敬酒。在这些朴实的乡民心目中，秦山原无疑是德高望重的。人们吃肉喝酒，谈笑风生，一起追忆看露天电影的那些美好旧时光。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祥和，那样让秦山原倍感荣光。所以当孙伯让突然把他捆绑在椅子上时，读者难免会感觉不可思议，以为他是被冤枉了。

然而，当你继续往下追读，就会发现他不仅一点儿也不冤，甚至可以说十分可恶。他之所以否认与孙伯让妻子的事，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是清白的。而是因为与他有染的女人实在太多，他甚至连那些女子的样貌和名字都不记得。而这就是秦山原的可恨之处。也是那些女人的可怜可悲之处。

秦山原有在人前尿不出尿来的毛病，可是最终他却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在一老一少的目光注视下尿了裤子。

这个戏剧性的画面，定格在播不出电影的露天电影镜头里，给整个故事画上了句号。这是对道貌岸然者多么深刻的嘲讽啊！

就如那位曾经因偷鸡摸狗被工厂辞退的小边，秦山原这个伪君子的遮羞布被无情地揭开，最终跌落神坛，成为他人嘴里的谈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