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命既然存在了,
都有它的意义与价值。
在一段因水噬而成的狭小裂谷下,生长着无数的青苔。它们不见天日。岩石间细微的水分是它们唯一的粮食,它们不如房沿或是溪边的苔活的滋润,以至于连颜色都变化了,艰难地抓住难以附着的石头。
只是凄凉的绿色。
从下往上,在谷顶则是无数的草,它们则细瘦精明的多了,尽管主体不高,根竟然深深扎入地下,仿佛是在嘲笑,或是在掠夺。这令苔们绝望了,所以许多苔死了。死苔化作尘土,阴森的风走过,都包在了那活着的苔上。
然而它们还不满足,对于同类也是互相欺骗,互相暗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作为,上天有意使草经历痛苦。
——漫长的黑夜,转瞬即逝的阳光,常年的干涸。因为这里叫做瘠谷。
不知哪一天,一只鸟儿从天上落下,不久便因为干渴与饥饿而呜呼了。尸体没能很快腐烂,于是许多草将根向那儿生去,血液被吸了出来,最后只留下羽毛与骨头,风一刮,被高高举起,摔得粉碎了。
日子慢慢过去,就在鸟儿风葬处,伸出了一株很矮的幼苗,它水灵灵的,那种浅绿流露出一股子力量。周围的草震惊了,它们也许有几十年没见到过这样正宗的,植物应有的绿了。
于是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那边又有株草长出来了!”甲带着一丝激动说道。
乙则表示不屑,哼了一声:“你我不是草吗?就算它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咱们这鬼地方,新玩意能活吗?就算能活……你让它活吗?”
“ 它要活着,我们就得死!”最后众草得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结论。
它们终不允许它活着。
第二天早上,气压很低,众草透不过气来,哀声载道中,雨来了。这雨格外的庞大,夹着暴虐的雷,有的草直接给劈下来的雷炸得焦烂。土壤难以承受住突如其来的大水,于是水土开始大规模流失。
同样的,水也流入谷中,苔开心坏了,潮湿对它们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好处,它们抬头看去,借着雷光,它们看见了谷上草的惨状。
大家都笑了,笑声也如同雷一般。
留到最后的皆是强者。
并不是所有的草都死了,还有一部分根系分布密集的,活了下来,没有了竞争,它们生长的更加不受约束,根大摇大摆地直下谷底,抽打着那晚不识相的苔们,紧接着逼迫苔交出水。根又从地下窜出来,往多个方向,先是践踏过死草的尸体,后来穿过谷,虽然并不严实,但仍很有威慑力的遮住了谷裂处,这么以来,苔能凭着光看见对方的时间更加少了。
谷上,花儿还在!尽管被团团包围,但这个外来物种竟然还在继续长大,它不是草!决然不是,它有椭圆形的叶片,还有卷须,宛如一件绿色的礼服,穿在半透明的主体上。
更让草不可思议的是,叶间,有花骨朵,这是属于花的孩子,花骨朵也如同主体一般的,蕴藏着一股子力量,顽强而又乐观。
日子终于到了,月下。
花儿开了,花瓣鲜红,花瓣一层层包裹住花的心,中间有长长的蕊,如同一只浴火的不死鸟,在神圣地鸣叫。
而这鸣叫又是疲命的,植株已经毫无绿意,主体已不再是透明,而是干干瘪瘪,如同老迈的人类的皮肤一般。可想而知,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在瘠谷中长大哪有这么容易,一次盛开,足以要了它的性命。
但花开在那里,总有人要做这样的事情,这足以被称为伟大,也足以被叫做愚昧。
还是风儿,它既然把花带到这里,就必须亲自葬了这花,可它又不想像葬那只可怜的鸟一样,打碎风葬。谷底有好些苔,不如让它们见见花吧,也是极其难得的事了。
花儿顺着边沿落入谷中,它发出了最后一声笑,呜呼而去。砸醒了困倦的苔,借着微弱的光,它们也只能看个花的大概模样。然而花的美艳,只需大概便足矣使这谷底的苔瞠目结舌。
“好美,好美的花啊!”就在月光消逝之前,所有的苔一起发出这赞叹。也许明天会是一个阴天,也许没有草会铭记花的存在,也许草早就盼望花的死亡,也许吧。
当晚,苔没睡。它们密谋着要将花保鲜起来,于是每个苔都拿出自己赖以为生的水分,哪怕只是一滴。花瓣还是会腐烂,但上天给了苔们一个礼物,花下夹着几粒种子哩…
任何生命都有它的意义,苔有拥有美丽的权利。而花则实现了它美丽的价值。
上头之物从没有知道,也绝不会明白。
花给下面带去的力量,此时叫做希望。
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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