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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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集第232篇）

      死亡并非无能，有时它是一种解脱。当生命的色彩由鲜艳转为灰暗，我们又能有何怨言？我，就曾悄然选择了这条路。在给玲的信中，我并未意图唤起女性天生的同情，进而转化为爱情，以满足自己的私欲。此时的我，对爱情的种种期望已显苍白，因为我心中的爱情观已悄然改变，这是心情使然。

      大学四年级的我，终于从浪漫步入了现实，带着一丝颓废。除了课堂上的打瞌睡，便是宿舍中的扑克与军棋（尽管军棋看似简单，但对我来说，它更能释放情绪）。那时，先锋派的小说正风靡，莫言、洪峰、苏童等人的作品深入剖析了情欲、死亡与社会现象，读后总让我陷入莫名的烦躁与绝望。

      我与玲，虽未曾谋面，却通过广播结下了文字之缘。我们的话题多围绕爱情与死亡，她，这位地质学院的女孩，有着敏锐的文学触觉，分析得总是如此透彻，仿佛成了我的心灵导师。她的信件总能让我心情愉悦，我甚至将她视为恋人。若信件稍有延迟，我便会心神不宁。然而，室友老三的话让我心烦意乱，他说：“女人有才必无貌。”这几乎让我们的通信中断。

      在我们通信第一百三十七回合时，我选择了沉默——整整一周未给她写信。她终于焦急地写道：“小祥，你怎么了？是不是讨厌我这个未曾见面的朋友，或是已开始新的恋情，无暇顾及这份友谊？”我匆忙回信：“并非如此，我很享受与你的对话。我未曾恋爱，你或许将成为我的初恋，你觉得有可能吗？”

      其实，我并非未曾恋爱。大二时，我与美术系的萍有过一段情缘。相识于舞厅，我随手拉起她共舞，她的手柔软而滑腻，这种感觉让我与她共舞至深夜。舞会结束后，我们并肩走出，她自我介绍叫萍，是美术系九三级的学生。她竟知我名，因我在中文系小有名气，人称“诗怪”。

      那时，我确实发表了不少诗歌，尤其是在校办《季风》文学报上。我热衷于将文字排列组合，有时添加标点，有时则无，这便是我所谓的诗。加上我放荡不羁的性格，我成为了中文系四怪之一。同学们喜欢我写的诗歌，尽管它们并不符合老师们的传统意境派理念。萍成了我固定的舞伴，每当我握住她的小手，灵感便如泉涌。舞会结束后，我回到宿舍继续作诗，直至深夜。我为萍创作了137首诗，她以深情的目光回应我，我看到了她对我的崇拜与爱意，于是我们接吻了，这标志着我初恋的开始。然而，亲吻的感觉让我失望，她的嘴唇冰冷而缺乏热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的情感逐渐变得平淡。一个月后，我开始怀疑萍是否与其他男孩也有同样的游戏。这种日复一日的重复让我失去了兴趣，连舞厅也不再踏入。最终，我们因跳舞与否而分手。萍继续她的舞会生活，而我则陷入了深深的失望。我开始饮酒，从五两到八两，直至对人生彻底绝望。我曾考虑过自杀，但不知为了谁，或许只是为了这份绝望的心情。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为了寻找寄托，我学会了喝酒，甚至一度沉溺其中。但当我回首过去，我发现自己追求的是一种纯精神的爱情，没有杂念，这或许才是最理想的爱情。正是这种心态驱使我在广播台的“友谊桥梁”中选择了玲。她的善解人意让我看到了文字背后的情感，我从未问过她的外貌，但在我心中，她已是一个美丽无瑕的女孩。通过书信，我找到了宣泄情感的最好方式。在那个没有QQ和微信的年代，书信是我们唯一的交流方式。

      爱情，这个永恒的话题，始终令人琢磨不透。从她的信中，我领悟到爱情的本质并非无所不能，它更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相比之下，肉欲的满足显得如此低俗，而精神的追求则显得尤为高尚。倘若我们舍弃精神，只追求物质，便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我似乎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困惑，我发现自己变了，对女性的原始冲动和对爱情的热情已逐渐消退。然而，我却对死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轻率态度。

      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我与所有女孩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时我觉得她们很纯真，但她们的世俗又让我感到失望。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每天都在思考爱情，感到自己孤立无援。于是，我开始频繁地给玲写信，几乎是一有想法就跃然纸上，甚至到了无法理解自己的地步。

      关于玲的精神世界，除了爱情我一无所知。我渴望走进她的内心，于是我尝试写了一封文字优美、情感真挚的情书。但寄出后我便后悔了，担心这会成为我们友谊的终结。三天后，我收到了她的回信。她告诉我，不要轻易谈论爱情，因为恋爱和婚姻本身就充满了失败和苍白。她认为，只有精神上的爱情才是真正的胜利。令我惊讶的是，信中还夹带着她的照片。照片中的她如诗如画，柔黑的披肩发自然地垂在肩上，身材匀称，脸蛋清秀优雅，令人心生怜爱。她似乎曾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痴痴地看了许久，思绪万千，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崩溃。我意识到我可能伤害了这个纯洁无瑕的女孩，我的思绪陷入了混乱和绝望。

      在我与玲中断通信的第三个星期天，我生病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此时，宿舍的老五突然把我从床上拉起，告诉我有个地质学院的女孩在找我。我匆忙爬起，在窗口看到她亭亭玉立的背影，我确信那就是她。然而，我意识到她从未见过我或我的照片，于是我决定下楼时避开她，匆匆走过，没有回头。

      我头脑昏乱地走在繁华喧闹的街上，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突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像是来自一个女孩。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前行。紧接着，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和哀嚎声传入我的耳朵，我意识到那是我自己在尖叫。一股滚烫的液体从我头部流出，我无力地倒下。在倒下的瞬间，我试图扭转身体，但最终未能成功……

      对于爱情，我始终未能理解其真谛，便匆匆走向了死亡。而死亡，也如影随形地逼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