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1393字

耿正直坐在书桌前，默默地吸着烟。桌上，泡好的一杯茶已渐失热气，他却没喝一口。
窗外，一轮明月当空，这样的夜晚，月光却显得格外清冷，还有月下空旷的街，一样冷寂无比。
一丝风从窗隙掠进来，他顿感凉意，起身轻轻地将窗关严。
重新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呛得他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
“你看你，不睡觉，还吸这么多烟。”老伴听见他咳嗽，过来站在门口对说。
“你先睡吧，我等会睡。”
老伴欲言又止，转身进了卧室。
耿正直抬头，望着墙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位年轻的军官的合影。照片里两位军官穿着短袖，很爽朗地笑着。
两天前，儿子耿辉给老耿两口发来微信视频说，爸，妈，我已向上级递了请战书，要随部队的医疗组去西安。
他对儿子说，那好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是军人，危难之时显身手，好样的，我和你妈全力支持你！
可是昨天，在医院工作的女儿耿小亚说，爸，妈，我写了申请书，准备援助西安。”
耿小亚说这话的时候，一家人正吃午饭。耿正直听后差点被饭呛着：“你开什么玩笑！”
“爸，是真的，请愿书我已经交上去了，还按了手印呢。”
他随即沉下脸：“你不能去西安。”
“为啥？我哥都去了，我咋就不能去？”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哥是军人，你和他不一样。”
“那我还是医生呢！西安现在更需要医生。”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说不准去就不准去。”
“爸，亏你还是个老警察，老党员，怎么觉悟这么低？”
谁知耿正直一下恼了，把筷子拍在饭桌上，说：“你别嬉皮笑脸的，你去西安的事我和你妈不会同意的。”
“小亚，你看你爸都生气了，咱就不去了。”母亲在旁打着圆场。
谁知，耿小亚态度很坚决：“不行，请愿书我都递了，总不能让我要回来。
女儿走的那天，他在派出所值班，一整天没有吃饭。
此刻，他摘下墙上的照片，抽出一张纸，仔细地擦拭着镜框上的灰尘，眼眶慢慢湿润起来……
1996年，他时任某部副连长。当时，他们部队接到了抗洪抢险的任务。连续几日，他都和一排长于金生奋战在坝堤上。最终，于金生因体力不支，被洪水无情卷走。
后不久，他利用探家机会，去了一趟于金生的老家。才知道，于金生牺牲后，媳妇将一岁多的女儿扔给了于金生的老母，然后人就消失了。
当时，于小亚的奶奶正抱着她，看到穿着军装的他，竟然哭喊着叫他“爸爸爸爸”。一向坚毅的耿正直，听着于小亚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禁不住淌下来。
他抱过于小亚后，她竟然不哭了，安然地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任奶奶怎样哄都不肯下来。他知道，因为都穿着军装，于小亚错将自己当成了她的爸爸。
耿正直不忍心丢下这个孩子。他将于小亚带回家的时候，妻子惊讶地望着他。
他对妻说：“我们的儿子有妹妹了，她叫耿小亚。”小亚望了一眼妻，又将头转回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肯下来。
小亚来后，他一直宠着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紧着女儿。有次儿子和妹妹抢玩具，他二话不说，上去在儿子的屁股上就是几下子。
妻子就说：“我看你这女儿才是亲生的，儿子倒像是领养的。”
他一下火了：“你说啥呢！以后咱们家不准再出现‘领养’这两个字。小亚就是你我的女儿，亲生的女儿。”
妻子笑了：“神经病！发那么大火干嘛！好好好，都是亲生的，行了吧。”
他站起身，对着墙上照片里的于金生默默地说：“老战友啊，你看，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她和你一样，善良，有责任感。顺便告诉你，明年的五一，她就要结婚了。希望这场疫情早日被战胜，希望所有的孩子们都安全归来。”
窗外，月亮依然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