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08

鸟铳·步枪·驳壳枪（长篇小说连载之十八）

第十八章   剪除伪县长人民齐称快 

福生，又成了金萧支队某部武工队成员，在少年时代的伙伴现在的武工队队长赵阿珍麾下作战，忙于抗日伪锄汉奸。

为避人耳目，武工队就住在了陈家大院，陈管家差人将后院一独立的厢房腾空，作为武工队员歇脚和就寝处，此处离大门较远，又有一隐蔽的暗门可通外界，是一处可进退之地，相对比较安全。

初期，武工队白天尽量不出门，到晚间才开始行动，屋顶放了一流动暗哨，因房顶较高，周围民众的楼房尽在眼底，东西进出村庄的两条路，也都在暗哨的视野范围内，遇有风吹草动，可及时报警，相机处理。

福生的公开身份是孙阿东的丈夫，陈员外的干儿子，因其少时擒过大盗、捉过土匪，在乡里名声大噪，附近村坊也都知晓他的名号，所以有时武工队员不便出面的事，赵阿珍就全权委托福生前去处理。

初时，福生武工队员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就连媳妇阿冬都不知情，自然村坊里的乡邻都不清楚了，只觉得近段时间福生有事没事经常往别的地方跑，但也没人过问，自然也不知道福生在忙些什么。

1940年7月，伪富春县公署成立，内设知事，同年底改称县政府，改知事为县长，下辖东洲、春民、长新、福安和迎薰坊5个乡镇，首任县长王扬，死心踏地为日军效劳，对沦陷区人民政治上压迫、经济上掠夺、文化上奴化、军事上“清乡”，民愤民怨极大，国共双方都有将其剪除的意向。

1944年2月，省战区谍报支队派出四名谍报人员来到富春，希望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配合，共同行动剪除无恶不作的伪县长王扬。

武工队队长赵阿珍接获上级命令，要求武工队全力配合省战区谍报支队的行动。任务紧、担子重，赵队长就决定先进城，待摸清楚情况再制定祥细的锄汉计划。

于是，赵队长带上福生和高个武工队员，三人利用熟悉本地环境、会富春话的特点，在日伪岗哨前应对如流，毫无破绽地就混进城里去了。

当时，日伪军对进富春城的人查得很严密，对青壮男人都要仔细搜身，检查区、乡公所发的证件，身上没有证件或说不清来富春县城的外地人，一律就地绑了，带到日军宪兵队严加盘查无虞后才放人。

被抓者有时候会受到皮肉之苦，所以受冤屈的人很多，不过都敢怒不敢言，不敢和日军讲道理，跟日军也无道理可讲，讲了也是自寻麻烦。

说来也巧，高个子队员在街头上遇见了一位老乡。

当时，热闹的集市上，三人入座后，在等候热腾腾的面条上桌，有人热情地和高个子队员打招呼，“长庆，你怎么在这里？”

冷不防被人叫了大名，高个子队员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怀里一摸，什么也没有，原来身上没带驳壳枪，军人的习惯意识，有时候会暴露身份，这样的动作太过显眼，所幸对方只是一普通百姓。

长庆和那人对上话了，原来是长庆同一个村坊的人，现在县城给人家打杂做下手，“阿明，你到底给谁家干活？”长庆借机询问道。

“嘘，小声点，我在县长家厨房打杂。”被长庆称作阿明的小声说，怕被旁边人听到似的。

阿明，长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国字脸，额头比较高，眼睛不大不小，鼻子朝天，中间似被牛睬了一脚，整个往里面陷进去了，所以阿明的长相特别显眼，到哪里都抢眼，可谓令人过目不忘。

原来，阿明随厨师出来买菜，顺便过来喝碗热汤面，等会再过去挑菜蓝担子回县长家厨房，干的就是下手活。

赵队长朝高个子武工队员使了个眼色，长庆明白了队长的意思，就是要摸清楚伪县长王扬家中的情况，所以尽量要和阿明套近乎。

于是就和阿明黏乎上了，“小二，有酒吗？来一壶，再来一碟花生米，一碟盐水鸡。”

“好嘞！”店小二洪亮的嗓音响起，不一会，酒菜就上桌了，那酒特别香，是富春一带出名的高粱酒，土方酿造，香飘四季，当然度数也高，一般人半斤下去，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所以当地有“一碗头发晕，二碗眼发黑，三碗随地倒”的说法，形容此酒醉人的厉害程度。

“你这么客气干啥，长庆哥。”阿明见有酒有菜招待，叫长庆的口气都变了，赵队长和福生两人，见此情景，不觉相视一笑，都在心里说“有戏！”。

果然，三杯酒下肚后，阿明的话多了，喉咙也响了，已非刚才初见长庆时，说话的小心翼翼了。到后来，长庆哥、长庆哥叫了个起劲，长庆却不时地给阿明敬酒，借着劝酒，不时地套取阿明口中的消息。

直到胖大厨师买完菜，阿明还在和长庆你一杯、我一杯的相互劝酒、行令、划拳，愿赌服输，输者罚酒，气氛很是热烈。

胖大厨师找过来，直到叫阿明，阿明方才抬起头来，醉醺醺地说，“谁呀？”结果被厨师一顿训，“你小子，又来喝酒了，快起挑菜担子。”

径直走了过来，扭住阿明的耳朵，阿明“呦---呦---呦---”地叫了起来，才留恋不舍地和长庆说再会，随胖大厨师去挑菜蓝担子了。

省战区谍报支队的成员，在陈员外家厢房，和赵队长等人碰面，双方相互介绍，彼此寒暄了一番后，就直接进入了锄奸行动的话题。

“我和长庆、福生进了趟富春县城，基本摸清了伪县长王扬的一些情况。”赵队长率先介绍开了。

“每天早上8点半左右，王扬会离开住宿，前往县政府办公，由一支8人的伪军护卫，班长配一支德国造20响驳壳枪，另外7人背三八大盖，前面有一人开道，左右各有两人，后面有三人断后，保卫措施很严厉，也很到位。”赵队长接着说。

“从王府到县政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样子，当中会路过日本人的一处营房，据福生打探，里面有一个小队的步兵，所以，我们白天根据没有机会动手。”武工队长又补充说。

省战区谍报支队潘姓组长说，“我们也打探到日伪军队对进城的人搜索很严，武器弹药看来一时是绝难带进去了，所以锄奸行动面临着重重困难。”

“我看即使枪支能带进去，但是枪一响，日本人一出动，我们就绝难有逃脱的机会。”福生忍不住地说，双方人员一听都觉有理，都陷入了沉思。

“我看富春县城部署了不亚于一个中队的日本人，刚才福生说得对，枪响以后，日本人肯定封锁道路，我们谁也脱不了身。”武工队员长庆表示认同福生的说法，也大声说道。

看来锄奸行动，要比预想的来得困难，枪支弹药很难带进城去，即使能带进城去，枪响之后，倘伪县长被击毙，以日军的兵力配置、所处的位置，武工队和省战区谍报支队的成员，也难以脱身，有全军覆没之虞。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在行动上只能智取，不能冒然开枪，所以就撇开了枪支，对付这个铁杆汉奸，唯有用刀，或别的办法，这就给行动带来了极大的难度，但困难再大，也必须得克服。

“根据目前的情况，这次锄奸行动，以武工队为主角，省战区谍报支队配合，角色转换过来了，我方希望赵队长能同意。”省战区谍报支队潘组长说道，目光盯着赵阿珍，在等待他的回复。

“因为武工队员比我们更熟悉富春的地理环境、会说富春话，有利于行动的展开。”潘组长接着说，“我方人员少，且都是省城过来的，不会富春话，行动时容易露馅。”潘组长说出了以武工队为主角，省战区谍报支队为配角的理由。

赵队长无法不同意省战区谍报支队潘组长提出的观点，当时国共合作抗日，锄掉铁杆汉奸也是新四军抗日队伍义不容辞的职责，尽管上级的要求是配合省战区谍报支队行动。

但今天既然对方率先提出了请求，他作为全权负责锄奸行动的责任人，就先答应下来了，请示上级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这点事，作为武工队长，都不能承诺下来，有失新四军抗日队伍的颜面。

赵队长，也是敢作敢为的好汉，凡遇重大事情，敢于拍板，可谓男人大丈夫，这也是福生敬佩他的原因，以福生这样要强的个性，一般不会轻易佩服一个人，所以倪福生和赵阿珍两人，是惺惺惜惺惺，这点上两人脾气相仿。

“谢谢！赵队长。”潘组长伸出手来，双方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喻示着国共双方锄奸队的合作，即将进入行动时。

由阿明口述得知伪县长王扬的情况后，赵队长还是不放心，此处可以看出，赵队长心思缜密，他决定长庆和福生两人，再进富春县城，尽量利用阿明的关系，最好能直接进王府探察情况。

长庆和福生两人，再此进入了富春县城，长庆约阿明出来喝茶叙旧，福生在旁边不时给两人倒水，长庆和阿明说了来此的目的，初时阿明面露难色，显然被吓着了，表示这个忙很难帮上，“长庆哥，你就不要难为小弟了。”

长庆和福生，遂做了阿明的工作，晓以大理，说明日本人的兔子尾巴长不了啦，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被美国人打得屁滚尿流，你替铁杆汉奸办事，一旦抗日战争胜利，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你要考虑清楚。

阿明头上都已冒汗了，见阿明的表象，福生以为时机成熟了，就说，“阿明，你得想办法，把我们俩人中的一人弄进王府，理由你自己找，我想你总有办法的，是不是？”

确如两人所言，日本人终有一天会离开的，这天下不可能永远是日本人的，阿明人丑但不傻，表示愿意配合武工队的行动，“好---好---容我想想---再想想。”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和碰头地点，阿明果然过来了，福生和长庆心头暗喜，看来对阿明的激将法，确实起到了作用。

福生以打杂，主要是打扫卫生、担水及听候厨房临时使唤，进了王府，王府管家问了几个问题，见福生对答如流，又一口流利的富春话，又是阿明推荐的，就同意福生进府，“倪福生，你回家料理一下，明后天过来好了。”

“好嘞！”福生暗喜，但强行按住了，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第二天，福生背上包袱，黑瘦的脸颊，典型的农民打扮，管家说“来了，倪福生，那就今天开始好了。”吩咐下人给福生安排了铺位。

旧时，即使是县城，也没有自来水厂，不要说是百姓家，就是官府人家，吃水也是人工从富春江里挑的水，所以那时有专门替人挑水赚取工钱的苦劳力。

福生力大，一担水挑起来健步如飞，以他的臂力，即使一手提一水桶，也是毫不费力的，王府人多，每天要用掉二、三大缸的水，所以福生挑水，也是个苦差事。

福生本是农民，经这几年田间劳作，锻练得体魄强壮，人又勤快，没几天时间，管家就信任了，私下对阿明说，“你推荐的倪福生，人很勤快，干活不怕累，好样的。”阿明是个滑头，就借机说“那是，管家，我阿明介绍的人绝对不懒。”

福生挑水、打扫房间，帮厨房做下手，连续有好几天，看似忙忙碌碌的样子，但福生却在暗中观察，发现王扬的警惕性特别高，就住在三楼靠东边的那间大房，西边的那间房，是其女儿住的，儿子则在中间那间屋就寝。

伪县长王扬就住在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系一独立的三层楼，一楼厅堂作会客室、书画室、厨房、餐房，二楼是卧室，住勤杂伙计，还住有八个伪军的警卫班。

晚上，一楼有一警卫值班，常常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怀抱三八式步枪，会打着瞌睡，但出于职业习惯，时而会睁开眼来，扫视一下房间，复又闭上眼。

三楼也有一流动哨，一般晚上八、九点钟后上岗，但待十一点钟左右，王扬睡下后，也会去东边的墙角下打瞌睡，无特殊情况，会睡得很死，但不管怎么样，凌晨四、五点钟必醒无疑。

阿明的叙述，加之福生的情报，都汇总到武工队赵队长和省战区谍报支队潘组长手上，两人仔细研究了具体的锄奸计划，决定二天后在农历大年三十那天动手。

那天，应该是辞旧迎新，燃放爆竹，家家户户都在忙团聚的日子，所以偷袭成功的机会比较大，“那就这样定了，回头招集队员们开个碰头会，看看大伙还有什么好的建议。”赵队长说着，此刻他的心情爽郎多了。

“好啊，赵队长，就依您的吩咐办好了。”省战区谍报支队的潘组长也觉着心情开郎了，离上峰要求完成的任务越来越近了，心头不尽澎湃起来。

具体任务的安排为，省战区谍报支队的四名队员包括潘组长，具备双重任务，一是用来作掩护，以备不测；二是临时用作第二梯队，一旦武工队失手，就强行攻入，一定要取伪县长王扬的首级。

武工队作为主攻方，一定要坚决完成此项任务，为此，赵队长吩咐福生、长庆和另外一名队员，三人为一组，由熟悉王府地形的福生负责，

借助带钩的绳索，从一楼攀爬到三楼，争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看门的警卫搞定，再取伪县长王扬的首级。

赵队长则亲自动手，把处于一楼的警卫放翻，余下五名队员，在王府四周流动放风，以防止突发事件的发生。

除夕，富春武工队和省战区谍报支队的人马早早就混进了富春县城，那天日伪军的盘查似没有平常那么严厉，看来日军也习惯了中国农历大年三十夜，又是燃放爆竹，又是家家团圆的习俗了。

虽说除夕夜锄奸行动，可能对方会有所放松警惕，但也苦了双方的锄奸队员，凌晨12点了，王府还是灯火通明，爆竹燃放得僻里啪啦，根本没有就寝的意味。

国共双方锄奸队员们的那个煎熬啊，就别提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啊！凌晨1点不到，三楼的灯光熄灭了，但警卫们还在一楼喝酒、划拳，还玩起了骰子，看来一时半刻还不会轻易结束。

凌晨2点，伪军们玩骰子游戏终于结束，开始三三二二上楼去了，随之二楼的灯光就彻底熄灭了。

赵队长决定过半个小时后再行动，派武工队员联络了在附近担任警戒任务，作第二梯队的省战区谍报支队潘组长，统一行动时间，并提醒福生、长庆等人检查攀爬工具，时间到后，马上行动。

凌晨2点30分，根据事先谋划的方案，赵阿珍队长单枪匹马闯入王府一楼，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会客厅里并没有担任警卫的伪军，赵队长不禁暗喜，“大年初一，看来伪军放松了警惕，王扬啊王扬，你小子今天命该绝了。”

那边，福生、长庆和另一名武工队员，凭借攀爬工具，顺利到达二楼，再攀上三楼，解决了在墙角打瞌睡的警卫，三人梯次冲进王扬的卧室，福生眼明手快，手起刀落，将王扬的首级割了，用刀割了床单，将伪县长的头颅包了。

福生行动时，长庆和另外一名武工队员，也将王扬的婆娘绑了，嘴里塞上枕巾，以防止她呼叫。

二楼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伪军们酒喝多了，行令、划拳也累了，都死沉沉地睡去了，根本不知道王府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日军宪兵队的严厉拷问，够这帮小子喝两壶了，谁让他们为非作歹，帮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呢。

农历大年初三，转入地下斗争的国民政府富春县党部和县抗敌动员会，联合富春各界人士，在场口镇马滩召开了讨汉大会。

乡邻闻讯都赶过去了，现场人山人海，极为热闹，伪县长王扬的首级，就挂在台上的柱子上，乡人纷纷前来观看，不时有人朝王扬的首级吐唾沫，汉奸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大快富春各界的人心。

最后，王扬的首级，还被带到场口镇街上示众，附近村坊的民众扬眉吐气，拍手称快，高喊着抗日杀敌的口号，群情振奋，热火朝天。

富春民间都在传说，是中共武工队杀了伪县长王扬，都说武工队立了头功，从此，金萧支队富春武工队名声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