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而学

像所有优秀的孩子一样，高一的张彗光在学校里名列前茅，所以他深得爸爸妈妈的宠爱。当身边的人问起儿子的成绩时，他爸爸都是满脸骄傲。当对方皱起眉头说自己的孩子比不上他的儿子时，他更是会下意识用手捂一捂自己的嘴巴。
到了高二，彗光的成绩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了，月考成绩经常掉到级100名以后。某次月考结束后，班主任找到彗光。
“彗光啊，你怎么回事？月考退步这么多。上课总是一副憔悴的样子，也不和其他老师交流学习问题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我真的没什么的，可能只是上课有些分心了吧。”
“那好，你先回课室吧。你的月考成绩会以短信的形式通知你的家长的。”

之后，班主任叫来了彗光的舍友，了解到彗光最近晚上经常失眠，集体活动也几乎都不参加了。
晚上，彗光回到家，一碰见他爸，就感受到了来自他爸直冲冲的目光。他爸以一副很严肃的口气问
：“你的成绩怎么退步成这样了？说，是不是平时偷偷去网吧打游戏去了？连学习都不好好认真对待，以后怎么出社会混啊？”
“没有，我真的没有。”彗光没有管他爸，直接冲回自己的房间了。
房间外，出现了重重的手机屏幕破碎声。
“臭婆娘！你敢顶嘴是不是？儿子成绩退步你责任最大。”
“明明是你没有教好儿子！我工作完，我还要洗衣做饭，我容易吗？”
“你还敢顶嘴？你给我滚！要你这样的妈有什么用？”
“滚就滚。”
房间了，彗光轻声抽泣着，把头埋进了被子上。今晚，又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一入睡，他就会梦到父母离异，自己因为成绩差被遗弃的场景，他只能刻意保持清醒。
终于，父母还是离婚了。放学后，彗光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彗光啊，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以后你要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别被你爸欺负了啊。”
“是因为我的错吧，是因为我成绩太差，是因为我太笨了，才会害得你和爸爸离婚的对吗？”
“不要这么想，错的不是你。”
“不要离开我，妈妈。”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电话已经挂了。
晚上彗光会到了家，在听到爸爸的车声后，他第一个冲出了门。
”怎么，你作业做完了吗？我又收到了月考成绩的短信了。你怎么又退步了？“
”我不要妈妈离开我。”
“你敢再提你妈一次，就给我滚出这个家门，越远越好。”
“我········”

彗光无奈只得回到房间，面对着书桌上一字未动的作业，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举起笔，慢慢的翻动作业本。平时10分钟就能做完的作业，今晚他做了1个小时，作业本有好几页已经被他弄得起皱褶甚至泛黄了。做完作业后他感觉疲惫不堪，躺上床就睡着了。在梦里，他发现到了高三，他的成绩越来越差，爸爸责骂也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妈妈也因为他成绩差不愿和他见面了。他猛然惊醒，不愿意再次入睡，仿佛在梦里他会失去一切。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成绩变差。”他自言自语，语气很急促。
“都是因为我不够优秀不够努力，才令到爸妈离婚的。”
“都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阻止爸爸妈妈的争吵，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他抱起自己的头，泪水一点点的涌出眼眶，瘫痪在床上。
那之后，彗光决定全身心放在学习上，晚上学到凌晨1点多，假若睡不着他就起来学得更久。一个月过去了，彗光的成绩已经回到了级1000名前。三个月过去了，彗光的成绩上到了级200名前。期末考，彗光更是考到了级前10。
“彗光啊，马上就要高三了，你如果继续保持这个劲头，高考很有希望考到省的985大学”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单身的妈妈也打电话过来表扬了彗光，承诺周末带他出去玩，好好放松。
回到家，彗光发现爸爸正端正的坐在客厅，正对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张椅子。他爸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彗光啊，你到我对面坐好，我们来谈谈你的将来。” 彗光被这好久没听到过的平静语气吓了一跳 ，随即料到这肯定是要讲大道理了，乖乖的坐好挨了一堂课的时间。
晚上，彗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到虽然爸爸肯正视他了，但是爸爸的要求却令他感到无比沉重。
”保持年级前列的成绩，一定要考上985学校，我能做到吗？“他用颤抖的声音质问着自己。没有过多犹豫，他再一次打开了照亮作业本的台灯，灯光一直亮着，亮到他写不动为止。
高三刚开始，彗光的成绩还稳定在级前十，但是随着学业越来越重，他的精神变得难以集中。高三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他的成绩退步到了级中的一百名。课上，老师训斥考得差的同学，他能立刻幻想到自己被训斥，或者时不时就倒头到课本上，走神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了一般。本来以前上课几分钟的走神他都能隐藏不被老师发现，现在终于藏不住了。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去，问他上课走神的原因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答不出来。他想不通，以前他熬夜学习，每堂课最多也就走神一两分钟，现在一走神就好像回不来了，一困仿佛就起不来了。
回到家，他迎来的只有知道成绩的父亲的痛骂。他没有听进去其他话，只听清楚了两句“再考这么差的成绩你就滚”和“你妈和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了，你再不好好学习没人救的了你。”
第二次月考，彗光的成绩回到了级50名前，之后的几次月考都没有低于级50名但也没有办法回到级前10了。他回到家也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妈妈因为怀孕已经好几个月没来找他了。
到了高考完的那一天晚上，彗光没有回家，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在家里的桌子上。
纸条上：
当你们看见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爸妈，是我没用，没好好学习，没用优秀的成绩报答你们、留住你们。在得知你们离婚的那一天，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以后自己会失去一切。所以，我拼命学习，用成绩引起你们的注意。虽然看到你们关注我，我内心感觉好受了好多，但是我还是经常会害怕，我没有办法消除这种频频出现的恐惧。直到知道妈妈怀孕那一天，我更加害怕了。那之后，虽然我学得很努力却经常走神，花了很多精力却没办法再考到你们理想的那个成绩了。
妈妈从怀孕后就没来见我了，爸爸也没有再对我的成绩满意。
我发现自己这么努力却什么也没有留住，那努力的意义何在呢。我只剩下每天的恐惧、焦虑、疲惫可以相伴。我明白了，我已经找不到已张彗光这个身份活着的理由和动力了。所以，我应该一死了之，这样就不会再感受到这样的害怕和压抑。又或者我应该找一个新的理由以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
总之，你们没有必要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视线以内。因为，从明天开始，张彗光这个人将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