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与幻灭

   

      幻想与幻灭是栾生的兄弟俩。

      可这兄弟俩，却很少合得来。

      幻想说“人之初，性本善。”万物之本位，皆以爱抚以处之，人性本向善。幻灭却说：“人之初，性本恶。”万物生灵，生而俱恶源，乃后世之教养，方驯其心，正其行。俩人各执己见，互有论点，争的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却也彼此说服不了对方，只好对天发誓，画地绝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天涯各处，老死不相往来。

        可两天后，幻想结交了马尔克斯，觉得马孔多不过就是一个原始的野蛮之地，马兄何以讲的如此神乎其神？幻灭去找梭罗喝酒，听他描绘瓦尔登湖的自然美景和心灵秘境，俩人立刻分道扬镳，心想我幻灭是要去遍览天下美景，这么一个悠远僻静的“修仙”之地，怎是我的栖居之所？

        （马孔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主要地名，瓦尔登湖：梭罗《瓦尔登湖》）

        然后呢？这兄弟俩又凑到一块下棋。

        “我走的马”

        “那是我的炮”

        “你悔棋，这局不算！”

        这兄弟俩，可真是个奇葩。

        别看这兄弟俩平时小打小闹，可真遇上事，那才是“患难见真情”。

        高二那年，幻想写了一篇文章，叫《乌江情怀》，讲的是楚霸王项羽意气风发，过秦关，震天下，乱世英豪，一代雄主的英雄情怀。文章准备了一个月，几经删改，数次修略，是他呕心沥血，精心刻画的得意之作，文辞华美，构思巧妙，乃旷世之作，千古之文（他如此认为）。

        那年学校评选一年一度的中学生“叶圣陶杯”。幻想志在必得的投上了稿子，他还准备了领奖台上的发言：“文学，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它以净洁的张力和纯情的基调唱响属于美的时代，它使我们平庸的生活有了灵魂的慰籍，它为我们枯燥的世界增添了多姿的色彩。我们感谢文学，感谢它给予我们通往心灵的美妙舞台。”

          同学们忘我的追捧，山呼的喝彩，雷动的掌声，激情的拥戴。——他已准备好迎接这历史性的一刻，他的梦想，他的青春，将在这一刻，熠熠生辉，走向新的未来……

        然而，噩耗浇灌在最滚烫的油锅里，只听得见一阵一阵劈哩叭啦的响声，像是倾盆大雨拍打在屋檐上，檐下是避雨的行人，看着远方叫卖的商贩儿，提着自家的伙计，匆忙奔逃，

      留下了什么呢？

      不知道。

        在念到第二十名的时候，老师停住了声音，就像是人山人海的呼嚎，陡然间戛然而止，像是飞速穿行的子弹受到了强气压而突然自由落体 ，如同经历过自然灾难的人们重新审视家园，把压的稀烂的房屋架构重新捡拾，把同伴腐烂的死体裹进草席……

        这时候幻灭在干嘛呢？

        他吃着从超市买来的廉价鸡腿，一边吃还一边吧啦嘴，嘴唇上铺满了油，一小块血红的鸡骨头在嘴角悬挂，“嗯呐嗯呐”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来回游荡。

        “香，真香。”

          幻想看着这位满口油渍的兄弟，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随着心头的怒火猛然升起。

          刹时，

        幻灭手里拿着鸡腿走向幻想，

        “来点不？”

        “不吃，脏兮兮的，看着就恶心。”

        “不懂就别在这瞎吵吵，这鸡腿可是好东西，不仅能裹腹，还能美容养颜，不仅满足你的食欲，还丰富你的味蕾，将军拿它来犒赏士兵，文人拿它来作文章，你看着它廉价，不屑一顾，你认为它毫无价值，弃之如芥，你对它本有芥蒂，又何谈与其吟风颂月，对酒当歌呢？无了解，又怎谈它的价值，它的好处？不吃我吃”。“嗯呐嗯呐”的声响又此起彼伏。

        幻想呆立在原地，他本想出门大醉一场，仔细想想，对幻灭说

          “这是钱，你去给我买点回来”。

          “路费三成”

          “你也太黑了！”

          “等着”。

          一年后，幻想去了另外一所学校，幻想花了两天写了一篇文章，主题是“赞美祖国”，投给了校报，意料之外的是，校报刊登了这篇文章，理由是：壮美之文，华丽之章。

          后来，这兄弟俩经常闹矛盾，却又总是在绝交之后愈发亲密，他们总是遇见生活中的种种烦恼，有时分道扬镳，有时积怨甚深，却又总是齐心协力，共同战斗。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他们的争吵还在路上，他们的合作还在前方。

          ……

       

幻想与幻灭

         

易玏

己亥年五月初三（20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