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秋天重遇。那会儿她蹲路边抽一支烟。他看到是她,一愣,然后笑了笑,
“你知道东风路怎么走么?”
她抬头哑然,然后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在另一座城市遇到这种事说起来还是小概率事件,尤其a城太大,走在街头,一不小心就迷路。就像她和他,一起迷路了。又是小概率事件。
她陪他找了好久东风路。后来天快黑了。秋风吹得凉,落叶掉在她脑袋上,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看天。零散落下的雨点原来不是幻觉。
他撑开伞说:“要不你回家,我自己找。”
她摇了摇头,说她无家可归。
于是最后在离原地很远的地方停下了,他看着导航说这里就是。你回家吧,天黑了。
她重复了一遍:“我无家可归。”
她看着他,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小小一个,她不信他放心把这么小的她扔在这么大的城市。反正,他一向当她是孩子。
而他的眼睛,在黄昏里读起来很晦暗。
“那陪我去喝杯咖啡。”
坐对面。她喝咖啡前没擦口红,一个浅浅的印子留在杯口。她也不擦,就着一口一口喝掉。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都沉默,但奇怪的是他和她的沉默从来不会尴尬。
他不问她的来路,她就什么都不说。
喝完了,结账,去旅馆,两个人。
她洗完澡,肩上搭着洗过的内衣出来了,他视而不见直奔浴室。而她一步跨过去,挡在他面前。
他愣愣地看着她,最后终于决定要吻。他把她的浴巾扔到一边。她耳边有一抹小小的发,缱绻在腮边,像一朵问号。
问什么?
什么都不问。
天快亮的时候她的烟抽完了,看他一眼,他就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给她,还是薄荷味的万宝路。她问他:“你跟妻子还好么?”
“嗯。你怎么来这儿了?”
“放假了,出来玩。”
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日光把窗外天空一点一点擦亮,阴影里展现出他动人的侧脸轮廓,她发狠似的用力摁灭烟头,跳起来,背上自己的包。
他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你去哪儿?”
“今天早上的车票,晚了就上不了车了,”她摆摆手,“我先走了。”
他很想说些什么。很想说很多话。他想喊住她,但当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惊异于自己低喃般的自言自语,那一刻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走在路上,露出满足的微笑,但很快她眉头蹙起来,不一会儿就从眼里渗出水滴。好像是酝酿很久了,但情绪并不如所料能来个大爆发。压抑太久了,她做不到嚎啕大哭。
她只是想着朋友无意间透露“你还记得那谁么,听说他在a城”,想着声音徒然变得惊诧的那句“你真要去?你疯了吧?”,她不知道他在几百米以外的旅馆收拾行李时漏出了一张离婚证,显示日期在一个月前,他皱着眉看了看离婚证,拂去上面的落灰,莫名的想到了那个不知去向的小女孩,突然三十岁的男人湿了眼眶,他又哭又笑着自言自语,我知道东风路在哪儿,我知道的。
如果秋天能在今晚停滞,烟草回燃,口红印在杯口重现,落叶飞上天,雨点倒流,你还坐在我对面——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么?
但他们到底还是告别了,在秋天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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