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联办银行
“……相信你，一定能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大胆工作吧，狠一点，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简洁的不到十分钟谈话，以精干果断著称的公司第四任经理沈松岳，用他坚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容分辩更不用推辞地把我送到门口：“工作一定要安排好，银行的大门可不能再关了……”。走出经理室，经理的关照声，在耳边一直回响……（压力山大）
第二天，三盒名片，由公司办主任直送我手上，台头俨然是“中行五云桥分理处主任”，就这样，新上任经理，大刀阔斧的第三把火就烧到了我身边，硬是把我推上了联办银行“行长”的宝座。
1992年5.1劳动节前夜，位于人民西路中国银行的五楼会议室灯火通明，彩灯闪烁，市区储蓄所长以上干部大会，金行长正在对百日揽储优胜单位进行表彰。作为特邀代表，我有幸参加了这次大会，坐在前排的嘉宾席上，令人刮目相看。
春节后，公司搞了个奖励储蓄，分理处储蓄余额直线上升。5000多工人的大厂，发动起来，其势头确实不可估量。职工们高涨的热情，常常把厂斜对面的分理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往往下班时间早过了，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连外道的铁栅门都关不住。于是银行运钞车不得不将我分理处，由首站调整到末站。如是的几个月下来，市区所有储蓄网点，我分理处由原来明显落后到名列前茅，终于遥遥领先，流动红旗常驻。
从小会计到大主任，平时厂里倒还没什么，深入银行腹地却得到了应有的尊重。角色一转换，称呼也上了档次。厂里的小高，突然变成了老高。在银行上至行长下至营业部主任，信贷科存汇科会计科还有遍布市区的各分理处，储蓄所负责人，大都年轻有为，员工更是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看似深奥莫测，复杂繁琐的银行业务，几个月下来，竟也马马虎虎对付了。原来银行的业务与企业的业务有许多相同相通之处。只是你必须学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三个月下来，银行满意，公司称心。根据存款余额，确定返回的手续费月月刷新，七、八个员工开支绰绰有余，春节前因员工吵架而导致联行关门所造成的不良影响，正在逐渐好转。
只是这些皆大欢喜的决策，赶鸭子上架，不伦不类的把我推上这样的风口浪尖历练，做了七八年之久，很有点得心应手，左右逢源的帐桌，不得不暂时告别。其实我是一个只要安稳，不求上进的人。离不开熟悉的环境，舍不得已有的功名，面对自我发展的大好机遇竟未去把握。
表彰会后，我又有幸参加了全省第一届储蓄所长培训班，从理论上懂得了存款立行，揽储的重要性，银行是最大的债权人同时也是最大的债务人。即将退休的老行长，在课间的几番谈话，给我人生不可多得的启发和教育。说实在的那时要进银行也不是一件艰难事。可偏偏我没有这样的远见。
半年后，随着沈经理的调离，奖励储蓄也告一段落，我的赋闲期也随着夏天一起降临。上午跑跑银行，交换票据或给公司办办贷款。下午则守住家门，直至运钞车离去。
躺在功劳上，工作虽安稳却又常常彷徨。厂里的生产经营似乎都离我远去，而银行我又是个“外客”，既无根基又无至交。工作仅是列行公事，工余常常感到孤单无助乏味，大有一种两头不着家的感觉。大街上好几艘商业航母（供销、华谊、国商）都在悠闲中看着启航。时代在突飞猛进，我不能呆在这飘忽不定的岗位上混日子。空耗宝贵的青春，有限的生命。不，我仍要回厂回公司去干我的本行。
一年后，一场突发事件终于给我带来了机会。
春节后，正是奖励储蓄兑付的日子。
一天早上，我正在家吃早饭，突然有人来叫：不好了，银行的警报器大响，外面聚满了人，厂里都知道了，经理叫你赶紧去看一下。
我一看钟，还不到七点半（银行上班是八点），放下筷子，赶紧跑过去，分开人群，打开铁门，三下五除二就戒除了警报，原来是老鼠作祟，争吃零食，踏响了警报器开关，虚惊一场。
我知道运钞车不来，这里是没有金钱的。虽没有损失，但因正值上班高峰，给公司给银行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低估。背这黑锅我当仁不让。背着这黑锅，前行不久，当一年前的奖励储蓄连本带息基本兑付完，联行储蓄余额也跟着一降再降，重返一年前——我的使命也终于完成了！
人民银行的一纸禁令：涉嫌不正当竞争，禁止再搞奖励储蓄。接着又一个调令：联办银行终止，员工全回公司。仅剩房产租赁。
时值公元1993年春夏之交，端午节前。
2011年11月6日
二、见面
开饭了，我匆匆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昨晚表嫂给我带来福音：姑娘露金口，同意见面了。时间就在今天中午，地点呢，在食堂！中午，食堂，众目睽睽之下来一顿小小的会餐，有这种相亲方式吗？于是我提出了疑问。她笑笑，眯缝着眼，脸上不无诡谲。“你去吧，去了就知道了……”呵，这真是个谜。
记得半月前，当表嫂准备把媒帖（一个红纸包）送去，征求意见时，我曾执意要把一张近照拿出来，为此，她还训过我几句呢，什么“幼儿园老师还配不上你一个小工人”啦，什么“岁数这么大了，错过机会就再也来勿及了……”，好像留下了照片，心也一同留下了，没有男子汉的气魄。现在，姑娘露口了，见面的方式又是这样的别具一格。看来，被诗人誉为花神的幼儿园老师，一定是位有涵养，热爱自己事业的姑娘，她的心灵一定很美，很美……
果然，当我步入餐厅，表嫂向我招手的同时，就感到，有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在向我行注目礼了。她那明亮的目光象雷达似的，在我脸上身上扫描。受人青睐，被人欣赏，那是一种怎样的赏心乐事呵！
在餐厅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张水磨石餐桌围坐着四个人，并且好像还特意留有两个人的位置。等我一落座，他们就捏起筷子，说已等我好些辰光了，快吃饭吧。其中，有两个人（大概是介绍人吧）满意地对我点点头，又向卖饭的窗口努努嘴，便低头吃饭了。我捏起筷子，装着扒饭，眼睛却转向卖饭的窗口：可惜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身着白帆布工装，身材颀长，垂肩的披发乌黑油亮。突然，她转过身子，一手端菜，一手拿饭，哟，真是位漂亮的姑娘，白白的脸，大大的眼，五官端正，一双眼睛不但明亮，而且灵活，水灵灵的跟画上没有两样。瞧，她微笑着向我们餐桌走过来了，步履是那样轻盈，她不知向谁微微顿了顿头，眼看就要落座，我赶紧低头扒饭。谁知道，就这一低头功夫，姑娘竟过去了，象一朵白色的云，飘忽而去。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我故意反问表嫂，介绍人赶紧接口说：“这是她妹妹，是电焊工，她姐姐长得还要漂亮呢！”
瞬间的惊愕，使傻愣愣的我，顿时明白了自己在这出戏中所扮演的角色。
《绍钢报》199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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