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止境

夏天的一场雨，把老北平的暴土扬尘都洗干净了几许，也得来片刻清凉。雨后天空碧澈，西山影影绰绰的映到了四九城里。自从新生活运动和日军占领北平之后，每每下完雨，北平的几个大街道已然没有了从前的泥泞不堪。至于胡同里的黄泥磅礴或者穷人家的墙倒屋漏，自然不在统计数据之内。

顾风盼本来是想去琉璃厂买几本书的，谁想刚过前门火车站，雨就下来了。顾风盼急忙跑了一段路，躲进了大栅栏北面的一个小茶楼。这个茶楼很小，统共算下来不过六七张桌子，客人不多，六七张桌子尚未坐满，前台上一个老头拉着二胡，声调凄迷。

茶博士引顾风盼坐到临窗的一个位置，顾风盼点了一壶茉莉花茶，看着窗外大雨恣肆，路人狼狈。他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嗑着瓜子，忽然听见不远座位上两个茶客，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初始时顾风盼没大注意听，后来越听越不对劲，隐隐约约听见那两个人说的，“您说这虎坊桥王家就这么一个独子，还让人给宰了，真是要了王老爷的老命啊。”

“唉，谁说不是啊。听说是一刀捅在心窝子上，够狠的！照理儿说，这王少爷也是个雅静的人，怎么就结了仇家呢？”

“这才三天前的事儿，现在官面上还没有定论，也不一定就是仇杀，也许，哼哼……”

“您的意思是……，情杀？”

“哎，这是您说的哈，咱可没瞎说。”

再往后来，两个人越聊越离谱，从那位王少爷的被杀，聊到了杜月笙大捧孟小冬，颇有欲纳其为妾之意。 人生的大不幸总是作为旁观者的谈资而已，无论是同情惋惜或者幸灾乐祸，都只不过是谈资而已。顾风盼觉得今天的国民性还是有待提高，从蔡元培到周树人，从胡适之到蒋宋美龄，一说再说，要有博爱的心灵，要有怜悯的美德，国人怎么就始终听不进去，没有那么多的情怀呢。看看窗外雨渐渐停下，顾风盼郁闷中结帐走人。

顾风盼在琉璃厂的书店里随便看了看，心底很乱，脑海里都是刚才听到的王少爷被杀的情景。他总是这样，听说哪里发生了案件，就像鲨鱼闻见血腥。虎坊桥离琉璃厂不远，索性就去那边走一遭，看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