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转来一个学生,安排在你班,待会儿你接收一下。”开学一周半,教务主任打来电话。“这个点儿转学,是什么情况?”我心中有些疑惑。“听说打群架被开除,已有三四个月没上学了,有挑战了哈。”教务主任半开玩笑似地对我说。
小郭是爸爸陪同来的,让我颇感意外的是,竟是个女生。但她的形象和表现,又让我感到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短发,漂亮的脸蛋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不出一丁点青春的颜色。除了冷漠、无所谓和桀骜不驯,我看不到其他表情。对爸爸临走时的叮咛,她只冷冷得用一个“嗯”回应,甚至连头也不抬。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心中满满的疑问让我选择暂时“按兵不动”,静静观察。她不主动与同学交往,上课时,不是睡觉,就是拿出一个精美的化妆镜照一照。课下,我走到她旁边,拿起化妆镜说:“这个镜子挺漂亮,是你的心爱之物吧?”她嗯了一声,并未做过多的反应,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学校是不允许学生化妆的,你知道吗?”“哦,那我明天不化了。”就这样我们有了第一次谈话。没有想象中的对抗,但也没有情感的流动。
过了一天,我把她叫到办公室,给她搬了个凳子。“我看到你上课有时趴在桌子上,是不舒服吗?还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些不适应?”她抬头看了看我,我很真诚地注视着她。她迟疑了一下:“我已经三四个月不上学了,老师讲的我根本听不懂。”“哦,谢谢你这么真诚,三四个月没上学,听不懂很正常。我想你选择来这里,说明还是想学习的,我们从最基本的慢慢开始怎么样?老师来帮你。”“我试试,谢谢你,老师。”我们的第二次谈话就此结束,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有了温暖的表情,并用语言表达了谢意。
周末休息,周日下午我到教室查看学生返校情况,位子上的她竟然长发及腰,我一下有点恍惚,周五下午放学时好像还是短发,难道是我记错了?看到我满脸疑问,她坦诚:“老师,我花两千多接了发。”“我说呢,还以为我记性有问题。”她笑了一下。我接着说:“只听说过接发,还没见过,让我开开眼。”她很乖地低头让我看,在发根处一个个黑色的片状物连接着她的头发和假发。“远看确实很淑女,但这样梳头、洗头会不会不方便?”“我就是想气气我妈,她不让我做的,我偏做。”很有意思的一句话,我听出里面有故事。
一天课外活动,我带她到操场玩,边走边聊。原来,她从小乖巧可爱,是家人宠爱的焦点,可8岁时,突然降生的弟弟,将一切都改变了。“一家人都围着弟弟转,给弟弟买各种玩具,天天抱着他又哄又亲。我看着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再看看孤零零的自己,感到自己被无情地抛弃了。”她开始叛逆和不可理喻,经常弄出各种状况,渐渐地成了父母和老师眼里的“问题孩子”,他们的管教让她更加叛逆,经常逃学,还结识了几个小混混,高一没上完,就因打群架被开除了。
在她的故事里,我听到了她感到被抛弃时的无助、自卑,各种乖张行为背后对“被关注”的渴望,被当做“问题孩子”对待时的愤怒。同时意识到,“被抛弃”的错误认知一直深深地伤害着这个孩子,要改变,就必须改变她的错误认知。
接下来的日子里,课外活动的“操场时间”成了我们最喜欢的时刻,我们边走边聊,有时她会泪流满面,有时又会哈哈大笑。慢慢地她感受到了自己认知中的矛盾,意识到父母给她的爱并未因弟弟的降生而减少丝毫。
她逐渐变得开朗起来,慢慢地融入了班集体。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喜欢这个看起来“高冷”,实则“热情友好”的新同学。2017年高考,学书法的她文化课取得了373分的好成绩,她哭着给我打电话报喜:“我考了373分,好激动好激动,我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你,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改变我人生的人。”
心理学家鲁道夫·德雷克斯说,行为不良的孩子是丧失了信心的孩子。作为父母或老师的我们习惯于去纠正看得见的各种“不良行为”, 反而将孩子越推越远。只有真正弄明白“问题行为”背后的“错误认知”,给予正确地引导,对孩子的心理需求给予积极地回应,教育才会真正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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